后一幅,便是在这昆华洞中,云辉夜面前跪着一个男子,他俯身下去,递给他一张字条。
宫饮泓若有所思地望着这些画。他自中得知这三个法诀之间有关系,却又始终悟不出所以然来,此时心中一片濒死的宁静,竟觉隐约之间似有所得。
“看得懂么?”身后忽响起一个低沉威严的语调。
宫饮泓浑身一震,握了握手心白影,灵力暗转,一边转过身去。
只见身后是一个偌大的洞厅,穹顶颇高,公输煌负手立在一处稍高的石台上,低眸望着他,身后是不知通往何处的另一条甬道。
他神色莫测,只是轻描淡写地远远望来,已如黑云压城,气势迫人,令人胆寒。
宫饮泓波澜不惊地颔首道:“师父。”
公输煌眯眼打量他:“你似乎并不惊讶在此地见到我。”
宫饮泓从容走近几步,举着火把随手将厅中四角的油灯点燃:“如同画中一般,师父自然是来此地将万法诀传授于我。”
公输煌捋了捋胡须,扬眉道:“不错,我的确是来将万法诀告诉你。”
宫饮泓放下火把,转身苦笑:“师父,我从没见您用过万法诀,若我听在耳中,只怕也会如谢师兄,如画上之人,如所有听过之人一般,在这世上消失吧。”
不止如此,风陵峪飞入万家的青蚨铜钱,折雪城令千里外的铜钱得到咒术感应的天枢阵,以及最终自他口中说出的万法诀,构成一张铺天盖地的巨网,将整个江湖笼罩在他手掌之中,是以翻云覆雨,颠倒乾坤!
公输煌微讶地望了他一眼,竟露出一抹赞许之色:“你的悟性一向颇高,可惜……”他叹息道,“万法诀乃是天道所化,既想继承天道,自该通过它的试炼——若你听过此诀而不死,我便可安心将万法门交至你手上。”
“师父,当年师祖将万法诀传授给您,原来是因您听了它没死?”宫饮泓讶然抬眸,讥讽地嗤笑道,“我还以为是因您行事‘仁义’呢。”
公输煌眸色微冷,缓缓笑道:“不论是因为什么,如今天道已被我握在手中。”
“哈,”宫饮泓仿佛听见什么笑话,摇头道,“可您既如此固信天道,却又妄图逆天而行,长生不死,岂非自相矛盾?”
公输煌神色微变,幽冷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低语道:“看来,谢驰岚告诉你的事不少。”
“可我想连他也不知晓,当年您将我们这些罪人之子带回门中抚养,只不过为了一个人人称颂的好名声。他若早知如此,必会韬光养晦,不至惨死。”宫饮泓惨然一笑,暗觉紧攥的手心蓦地一空,心便也跟着一抽,像是被撕裂了一块,因疼痛跳得越发剧烈,咽了咽唾沫,垂眸不动声色地接着道,“您如此人面兽心,难道不怕天道反噬?”
“稚子无知。”公输煌淡淡一笑,摊开一只手,缓缓握紧,轻描淡写却掷地有声地道,“天道在我手中,我便是天道。”
宫饮泓的脸隐在阴影之中,看不清神色,仿佛过了许久,他才深吸口气,鼓足勇气抬起头来,面色惨白地望向前方一道若有似无,惊痛震怒的魂魄,忍着刻骨生寒的悲恸,一字一句地笑道:“可我不这样觉得,师父,我也知晓一个法诀,可将天道从你手中夺走。”
——这个法诀叫做解情咒,是以痴情血契束缚的两人,若是供奉之人忽遇意外,却不愿被供奉之魂与他同死,便将残留的命力尽数供奉给对方,撕碎契约,让他回到自己的躯体之中,而萧熠原本命数未尽,他无须供奉命力,只要解开血契,他自然会回去。
萧熠浑身微颤,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人,直到此刻才看懂他眼中那团灼灼不灭的星火,喉头哽住,说不出半个字来,如同置身于万丈悬崖,比折雪城更冷的冰窟,比风陵峪更烈的火海,比死更可怕的噩梦,却不论如何都无法挣扎,无力挽回,如此恐惧,如此绝望,如此无能!
公输煌不以为意地淡淡道:“是么?”
“师父,不如我们再打个赌?”宫饮泓仍旧一瞬不瞬地望着萧熠,眼眶发热,声音沙哑,“天道恒正,我赌,我死后,你必会为我偿命。”
公输煌听完,竟点头笑了笑:“有趣!”他笑完,眸光一冷,“谢驰岚死时,也说了同样的话。”
那又如何一样?
宫饮泓不语,脑中飞快地闪过这一年中发生的一切。
——师兄死后,他在虞河镇上只得到一本,无所适从之下,便去朝夕城找他的神君,谁知神君也不理他,伤心之下,他只好四下游荡,照着的记载,寻到了痴情血契,终于悟出了三个故事的关系,却终究不知该如何应付万法诀,只得回门静候时机。可就在席上,与魏玄枢的赌却让他豁然开朗,想到了一个万无一失,遂心如意的绝妙主意,一个让他安心开怀了大半年,却终究牵连无辜,受其所害的混账法子。
他用痴情血契“杀”了萧熠,得到进昆华洞的机会,他要将于自己有恩的小神君请到昆华洞中,让他万无一失地听见那无活人听过的万法诀,他会将万法门送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