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为感情问题而烦恼,还是为了我的事情烦恼?”
他问。
十六夜不语。
事到如今,她还介意着那件事吗?她作为情报贩子,不也卖过许多信任自己的人吗?不也利用他们的信任,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吗?青花鱼和药研就是个好例子,他们一直被她玩弄于鼓掌之中,现在,她还有说出我不会原谅你的资格吗?
当然有。
她卖掉别人的信任,不代表自己就能够不介意临也对她的所作所为。人类一直是这样的存在,同样的事情放在别人身上可以,放到自己身上就不行了,她也是人类,即使再怎么看得清,也不会逃脱这个准则。
但是……
她想起了她在时之政府见到的那些人,高洁如最清澈的泉水中得到的一捧水源的清水,在战争中顽强抵抗最终死得其所的学长,跨越最长久的时间线来到未来的黑崎,身为普通人却用自己的方式战斗整整八年的花崎,聪慧明智的李小月,最强帮手的安倍红叶,虽然傻乎乎的却一心向善的青花鱼,以及……
若歌。
众多的审神者中,唯有若歌得到了十六夜最大的善意,得到了情报贩子为她编织的最好的结局。也许是若歌身上那种持久不散的血腥味吸引了她,十六夜看着她,仿佛就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为了达成目的,即使堕入地狱也在所不惜。若歌的身上有一种毁灭感,清冷淡漠的眼神背后是孤注一掷的决绝,她早就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并且为了这个目的一直奋斗着。
当若歌拿着刀刺进那个人的肚子里,喷出的血溅了在场所有人一脸,十六夜在那一刻得到了共鸣,仿佛所有压制着她的东西都被解放了,一刹那心中阴霾的天空变得晴朗无比。她想了很多东西,赤司征臣的利用,折原临也的顺水推舟,赤司征十郎的毫不知情,把这些东西放到一张桌子上来,十六夜看着它们,只觉得与那些鲜血比起来,似乎一切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为什么,要执着与那些会让她变得视线狭隘的东西呢?
她的未来还没有定型,为什么,要因为那些事,而把自己困在那天晚上的小黑屋里呢?
“我……”
十六夜动了动唇,她抬眸看了眼折原临也,情报贩子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微笑,轻描淡写的,他的五根手指却一点点蜷缩了起来,握在易拉罐的边缘上,用力地指尖都开始泛白。
她突然想到,原来,被困在那个小黑屋里的人,不只是她一个人啊。
赤司恐怕也是……虽然明白那本来与他无关,可是知道了如此惨痛的过去,他怎么会不把那些事背在自己身上,当做自己的责任来偿还呢?
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以前的事情,我已经不想谈了。”
要说为什么……
她从柔软的垫子上起身,发现喉咙的伤口已经好了,试着挪动步伐,赤着脚踩在地面,有细碎的小石子挤压她的脚,有点疼。她走到小黑屋的门口,试着用解开绳索的手去推门。
出乎意料的,那扇门轻轻一推就开了,门的背后是光芒万丈的院子,草木旺盛到了极点,葱绿的杂草和落下的树叶把这里铺了满满一层,仿佛寒冬时落在地面上的积雪,很深很深,一脚踩下去可以踩出一个高至膝盖的坑。
她往外走。
没有人拦住她。
“……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
她把目光抛到远处,酒店的对面是一栋写字楼,正对面是玻璃和钢筋粘合在一起构造而成的墙壁,在太阳光下一照,就反射出强烈的光污染。那光芒太过刺眼,以至于所有的污秽都无法在其中存在。
遗忘过去的人是不会有未来的,但同样的,沉浸在过去的人,也是不可能前进的。
于是她说出这种平淡的词语,做出挥别。
而折原临也抓住了她言语中所要传达的意思,红眸微微放大,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已经……没有必要了?
不知该狂喜还是哭泣,无所不能的情报贩子看着他的妹妹,一向万能的表情管理在那一刻似乎出现了崩坏,不知作何反应,只能用一种在他看来几近白痴的微愣神情,长久地发着呆。
……
良久。
十六夜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在临也迟迟不变的注视下,有些无奈地咳嗽一声。
“关于你问我的另一个问题……我想,我应该可以做出解答。”
十七岁的高中生少女轻声道:“我确实是在为感情问题所困扰。”
临也:“……”很好,太宰治我记住你了。
尽管十六夜还没有说出她被困扰的事,但临也还是第一时间想到了太宰治,原因无他,实在是因为那个人,太过特殊了。
他是十六夜第一个也是目前为止最后一个交往的对象,在十六夜心中占据了一席之地,而被她甩掉之后,又死皮赖脸地跑来求复合。
但这些都不重要。
临也知道他是个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