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
钟表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规律,机械,无情。
蒋青维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从一默数到四千三百八十三。这是他与万敬先相识的第四千三百八十三天,整整十二年。十二年一个轮回,属相换过一圈重新开始,他却再不想回到同一个圆。
摸索着起身,他没有开灯,借着月色找到昨晚扔在墙上掉落在墙角的内裤,皱了皱眉,还是穿到身上,又接连从二楼找到一楼,一件件拾起散落一地的牛仔裤、校服衬衫和袜子,拿起团在沙发扶手下的校服外套,最后拎起沙发边的书包,单肩背上。
已经走到门口,又返回厨房,餐桌上果然摆着一个没有动过的生日蛋糕。他不吃奶油,在黑暗里看了蛋糕一眼,从上面拿走一颗樱桃。
蒋青维嘴里含着樱桃,别墅的门在身后关上。他再也没向后看一眼,沿着小区向外走去。他以为会在路上想很多,实际上却脑中空白。
他走了两个小时,在东方泛红的时候走进二十六号小区,三栋二单元,进了单元门向里两步就是一楼的三户人家。他在右手户停下,钥匙早在手里准备好,慢慢插入锁眼,小心翼翼转动,尽量不发出声音。
温晓萍总怕晚上咳嗽的声音扰到儿子,房门紧紧的关着。蒋青维进了自己的房间,放下书包,脱到浑身赤裸,走去逼仄到最多勉强容纳两人的卫生间,打一盆冷水沾湿毛巾,一点点擦净身上干掉的痕迹。皮肤上有星星点点暧昧的红痕,蒋青维用了些力气,一身雪白的皮肉被擦得发红,直到原本的痕迹被遮掩大半才住了手。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在阴暗的卫生间内几乎显得有些可怖,仿佛一具惊悚片里的漂亮人偶。
他从卫生间出来,看见温晓萍在同样窄小的厨房里打鸡蛋液,旁边是一小盘刚切好的馒头片。
温晓萍看见他只穿着内裤从卫生间出来,赶紧道,“去穿点衣服,别着凉。”
蒋青维笑嘻嘻的钻进厨房,“好香啊!”
温晓萍用筷子尾端支开他凑过来的脑袋,“香什么?油还没热呢。”
蒋青维帮她把袖子卷的更高一点,才回了自己房间穿衣服。他这个季节的衣服只有学校的两套校服、一条洗得有些褪色的牛仔裤和一件半袖,他把牛仔裤放一边,换上校服短裤和干净的衬衫,半袖叠好放进书包。
温晓萍把一盘煎馒头片和一碗小米粥放在他眼前,盛小米粥的瓷碗缺了个口。“你昨晚什么时候回家的?我都不知道。”
蒋青维又去拿来一双筷子,盛出来剩下的粥端给温晓萍,“不早,你肯定睡着了。”
温晓萍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新学期开始不久,刚刚升上高二的学生们心还没全收回来,课间一片喧闹。
蒋青维趴在座位上补眠,断断续续听到前座的两个女生在讲八卦。
“你听说了吗?万敬先真跟何白鹭在一起了!”
她的同桌没有停笔,还在写练习册,“不早在一起了吗?”
“哎呀,你学傻了吧,何白鹭暑假出国巡演,刚回来一周,昨天跟万敬先表白的。”
“哦,我以为他们早在一起了。”
“是吧是吧!非常登对了!我今天早上见何白鹭和万敬先一起从车里下来的,那画面,偶像剧现场。”
同桌幽幽的打断她道,“下节课老李肯定检查练习册。”
女生惊呼要死要死,赶紧翻书包。
蒋青维揉揉眼睛,从同桌那里找到自己的练习册,翻开才发现已经在语文课上做完了,打了个呵欠,开始往后做。他的大部分作业都是课上写的,因为课下没时间。他中午在学校食堂帮工,晚上去给台球室看场子,忙得很。
这高中虽然不是私立贵族学校,可与国际顶尖大学合作的名声在外,考进来多是为了留学做准备,像蒋青维这样的学生着实少见,免不了吸引目光。里狗血的校园霸凌是没有的,蒋青维长得漂亮衣着整洁,成绩中上等不拖后腿不拔尖,做人也周到爽利,断无招人嫌的道理。
蒋青维等李老师收拾教案摆摆手,立即从后门出去。他们教学楼离食堂大楼近,等他迅速换好工作装,第一波学生大潮刚刚到。他再慢一些其实也没关系,要再过十几分钟他的工作才正式开始。传送带上的餐盘汤碗和调羹筷子掉在塑料大箱里,他把它们分开,大致把残渣用水流冲掉后摆放进洗碗机,到时间后再从洗碗机里取出来,放进消毒柜。
听起来简单,其实还是要动点脑子,研究好餐具的摆放和拿取,节省时间也节省水电。他趁着洗碗机工作,把午饭几大口吃下,打饭的阿姨照顾他,一勺里都是肉。
其实一开始他是在校外的餐馆打工,被年级主任找去谈话,说学生的主业是学习云云。蒋青维并未提他初中都差点没上完的事,平淡道,“比起我学习一般上个普通大学,我妈万一需要手术钱不够更能让我后悔一辈子。”年级主任半晌无话,最后说,“我给你在学校找份事做”,学校并无勤工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