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转过身来,走廊里不算明亮的灯下,杜凡柔和的表情透着几分暖意,一下子就安抚了方晏的情绪。
“你怎么不回去休息?”
“你怎么还没睡?”
两个人一齐开口,又十分默契的压低了声音。
杜凡低声道:“怕你不安,就在外面守着你。”
方晏把门开得大了些:“你,能不能进来陪我说会儿话?”然而又有些懊恼,这样晚了,她邀请杜凡到她的房间,是不是不好……
杜凡叹口气,闪身进了门,又轻轻把门关上。伸手环住她的肩膀把她带到床边,才说:“晚上凉,你盖上被子,我陪你说话。”
方晏看到他脸上不容错辨的疼惜,也不强撑,乖乖的躺好,规规矩矩的盖好被子,才拉了杜凡的手,让他在自己让出来的地方躺下,小声说:“你都多久没有睡过了?也躺着吧,养养神也好啊。”
杜凡却只是坐在她让出来的地方,侧身靠在床头,含笑说:“你是坦坦荡荡,我可不敢保证躺下还舍不舍得起来,就这样吧,你睡着了我就回去。”
方晏假装没有听懂杜凡的意思,只是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来拉住他的,小声问:“你说张姐姐和孟离会不会结仇啊,毕竟她无缘无故的骂了人家。”其实她好想问,你说他们会不会弄假成真啊。
杜凡却并不想说这些,虽然他并不是一个很小气的人,只是毕竟孟离对方晏的心意他都看在眼里,总是多少有几分介怀,闻言便道:“事急从权。当时是突发情况,不会有事的,他们都有分寸,你啊,想得太多了。”
“其实,有些事情我都知道的,”方晏不知怎么就说了出来,“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好,可是,我希望就像你说的,我们都好好的。大家已经很辛苦很艰难了。”
杜凡默默的伸手摸她的头发,过了一会儿才说:“会的。其实最危险的时候大约已经过去了。我有没有告诉你,二哥救出来了,他和大哥已经在南下的路上了。那批给我们招了那么多麻烦的货,已经被一群爱国志士搬走了。还有,齐怀壁死了。”
方晏猛地睁大了眼睛。
被方晏直愣愣的盯着,杜凡慢慢露出个笑意来,他把方晏的手抬起来,放在嘴边轻吻了一下,才道:“不用这样,我其实并不很难过,他走到今天也是咎由自取。而且幸好是那种情况,毕竟他没有死在我的手上,其实我还是松了口气的。”
方晏抿抿唇,轻声道:“你不难过就好,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我们有兄弟,有家人,以后,以后也会有孩子,会有一个好大的家。”
杜凡轻声的笑,好一会儿才说:“晏晏,你怎么能这么好,你这样一说,我真觉得以后会很好。”
“不是这样一说,”方晏认真的道,“以后都会实现的。”
后来究竟说了些什么来证明自己的话,方晏其实记不很清楚了,唯一始终记得的是,在她絮絮叨叨的话语里间或出现的杜凡的“嗯”、“好”、“会的”,虽然字不多,却那么坚定,那么温暖,抚平了她的不安和焦虑。虽说是她想要安慰他,可是真正被安抚到的,却是她自己。
等到方晏彻底沉沉睡去,杜凡才慢慢松开了自己的手,仔细的帮熟睡的小姑娘把被子盖好,才站起身来。到底忍不住,他又俯下身,轻轻亲了亲方晏的脸颊,才轻手轻脚的离开房间。
夜还长,他却觉得依稀看到了光亮,就如同他的人生。
方晏睡得很好。待确认一切正常没有异动之后,杜凡叫了人来把众人接走,毕竟李驰野这里临时收留一晚也就罢了,总不能长期赖在这里。出人意料的是,赵文奎也跟着一起来了。迎着方晏“您真的不是开玩笑”的目光,赵文奎哼了一声,道:“家里还有人吗你让我回去?那个老头儿还能跟我下两盘棋,你这丫头又不会!”
待杜凡和孟离回码头上巡视了一圈儿,又让手下的兄弟把情况梳理清楚,时间已经过去两天了。这两天里上海滩平静得有些诡异,但是谁都知道,这恐怕只是表象,波平如镜下面只怕早已经是暗潮汹涌,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我准备关了诊所,去军队了。”这天早饭时,杜远出人意料的给了大家一个“惊喜”。
杜凡看了他一眼,转头将一只剥好的鸡蛋放进方晏面前的小碟子里。
杜远推了推眼镜,继续说:“其实这些天的事情,也算是咱们的家事,现在家事了了,我准备去南京。这些人如此嚣张,一场大战在所难免,我毕竟是医生,在战场上会更有用些。而且,我还可以去看看我家阿瑾。”
并没有人反对。于是第二天的早上,众人再次迎来了一场别离。
连陈明和都道:“往后山长水远,自己注意安全,战场上的事,就算你是医生也不能大意了。”
杜远点头,拍了拍孟离的肩膀,又看了看杜凡,最后一反常态的郑重对方晏道:“我哥,拜托你了。”
火车的轰鸣声响起来的时候,方晏有些难过,刚想说什么,眼角无意扫过站台旁的树林,却脸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