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该说点什么。
日子已经是年二十七,再过几天就是新年。民政局门口贴了喜庆的对联,与此刻沉默的两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刚刚等待领证的时候,工作人员甚至忍不住嘀咕:“这个点儿来离婚,稀罕了。”
檀宗景点了根烟,抽了一口,说:“做点想做的事,把身体养好……”
方薇点头,截住他的话,“我会的。”
檀宗景低头看着她,像还有话要说的样子。烟头被他捏的微微变形,他松开,说:“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可以给我打电话。”
方薇像是没听见,低着头,没接话。
冬风瑟瑟,卷起方薇驼色大衣衣摆。檀宗景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说:“送你回去。”
方薇苦笑了一下,回去,回去哪呢,他的家已经不是她的。
她摇摇头,说:“不用了。”
檀宗景将烟踩灭,问:“以后还在黎城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不知道呢。”方薇看向他,扯了个淡淡的笑容,“还没想好做什么。”
檀宗景脸皮动了动,说:“你还年轻,想做什么都来得及。要是……”他顿了顿,似是苦笑,“以你的条件,别委屈自己。”
方薇点头,说:“知道了……”
吴森阳开了车过来,停在不远处的树下。檀宗景瞥了一眼,回看方薇,精神有些紧绷。
方薇知道他在想什么,笑了下,说:“吴森阳很踏实。”
檀宗景皱眉,他知道方薇并不是那个意思,可还是觉得胸闷。
方薇没等他再表态或“依依不舍”地叮嘱什么,微微低头,说了句“那再见”。
檀宗景半张着嘴,停了两秒才终于找回意识似的,“再……再见。”
方薇别过脸身,往吴森阳那边走去。
檀宗景愣愣站在原地,等吴森阳的车彻底消失,他才转过身往停车场走去。走了几步又猛然转过头,街道口空空荡荡,鲜有人烟。
远处天目山顶部乌云沉沉,遮住大片光彩。风卷起枯黄的梧桐叶,落在檀宗景脚边,像是稍微一踩,就碎了似的。
吴森阳握着方向盘,心里有些紧张又莫名舒了口气。
方薇上了车后,话很少,看起来有些出神。毕竟是经历了离婚这样的大事,怎么说也不会毫无波澜。吴森阳充分体谅这一点,一路上也不主动找话说。
“这段时间谢谢你。”方薇忽然开口,让吴森阳心里一紧。片刻他缓了缓,笑着说:“应该的。”
方薇望着街边挂着的红色灯笼,才终于有了要过年的实感。她低喃说:“马上过年了。”
吴森阳点点头,应和说:“是啊,又一年过去了。”
方薇脸色疏淡,吴森阳看看她,又看向前方,吸了口气说:“我朋友开了个山庄,环山绕水的,在望城那边。年后去,白雪红枫,风景正好。你要是有空……可以一起去玩几天。”
“望城吗。”方薇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苦笑了一下。
吴森阳有些紧张,问:“去过吗?”
方薇摇摇头,淡淡说:“没去过,也不太想去。”
吴森阳迥然,轻咳一声,拖长了语调说:“噢……噢,是吗。”
方薇说:“太累了,不想走动。不过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吴森阳这才找回一点笑容,说:“身体重要,等好了再出去走走吧。”
方薇望着街景,不再说话。路过黎城大学时,她叫住他,说:“就送到这吧。”
吴森阳看了眼“黎城大学”四个字,很快放缓了速度。车子靠边停下,方薇下了车。
“谢谢你送我一程。”
吴森阳摆摆手,忙说:“我们之间不用说这么客气的话,以后有事尽管找我,我不怕麻烦。”吴森阳紧张地说了一长串,连珠炮似的。
方薇笑了下,又说了句“多谢”。
吴森阳朝她挥手,说:“我先走了,回见。”
方薇点头,“回见。”
黎城大学校门外的广场上有一个巨大的喷泉,只是学生放假了,喷泉也关了。坛子里钢管孤零零地立着,浅浅的水面结了薄薄一层冰。
方薇在门口站了一会,岗亭的保安走出来,问:“找人?”
方薇张张嘴,最后摇摇头,说:“没。”
保安憨厚地笑了下,高兴地说:“学校里就几个老师,其余的都回家过年咯。”
透过黑色铁栅栏,方薇看了眼灰蓝色教学楼,怅然地说:“都回去了呢。”
保安搓搓冻僵的手,对方薇说:“好冷的天,姑娘也快回家吧,爸妈该等着了。”
方薇低下头,眼底水雾弥漫,风一吹就要落下来。
她仓皇地抹去泪,在保安诧异的眼神中狼狈的转身离开。
方薇坐在公交站台的座椅上,感觉浑身发冷。包里放着她和檀宗景的离婚证,她抽出来,却没勇气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