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说,还未接过那张纸,便是神色一凝,记起了十五年前的那些事。
当年崔丰玻千辛万苦考取了举人,却是自知学识不足,不可能再进一步,便想方设法想疏通人脉谋取个官职。只是大梁朝的举人何其多,崔澜当年也是官微言轻,帮不上忙。恰在那时,他们偶得一消息,竟是有人能为崔丰玻疏通出个县丞来。
八品县丞在如今看来只是个不起眼的官职,但在当时却是崔丰玻眼前唯一的晋升途径。只是那人开口便要三千两,愣是把崔丰玻的心给吓凉了。崔家统共一个田庄一家铺子和一座宅子,合起来也只值个五千两,崔家主母赵氏怎会为他出这笔银子?
小赵氏得知之后,挺着肚子连夜赶去娘家,生生问父亲借来了这笔银子,却是签下了一纸“卖身契”,约定不管她那年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以后都要娶或嫁赵家的孩子。只因赵父看中女婿官身,想留着这个嫡出的孩子为自家牟利。
可小赵氏自知自己卖了孩子终生,心中痛楚难耐、心绪抑郁,才在出赵家时不小心跌了跤,跌破羊水,一路被抬回了崔家。
只是后来崔丰玻做了官,手头渐渐宽松起来,她便拿着双倍银子换回了当年的契书,张氏手头上实不该再有这张契书了才对啊!
可是当小赵氏摊开手中的纸张,看到上面的字迹,心中却是不禁悲从中来。她爹做了一辈子生意,却真正是从不亏本,连女儿都不放过啊!
这契书上果真依旧是她的字迹,那当年她撕毁的那张,恐怕就是赵父找人假做的了。
心知这事现如今已是说不清楚,小赵氏却是沉下脸,思忖良久才压下怒火,对张氏道:“嫂嫂该知我家珠珠要与沈小公子定亲,咱们这纸契书还是不作数了吧!只要你开口,我必倾家荡产拿出银子来补偿。”
张氏闻言却是松散了眉头,依旧笑着与她道:“妹妹糊涂。沈家如何会娶你家珠珠?如今京中谁人不知,崔家六姑娘伤了身子,之前你们崔家又出了那样子的事,沈家怎还会继续与你们的亲事?”
顿了顿,她又笑着说道:“再说咱们家也不缺钱。妹妹你不要一说到把珠珠加入咱们家便如此着急慌忙想否了,我们家行书好歹也是个秀才,模样不比人差,你也是见过的。嫁入咱家有什么不好的?既是舅家,即便她生不出孩子来,我还能亏待她?行书是她表哥,无论如何珠珠都是自家妹妹,也不会委屈了她啊!”
小赵氏却是越听脸越沉,最后干脆站了起来对她厉声喝道:“你不要痴心妄想了!我们珠珠怎么了还要你们来埋汰?我家珠珠好得很,还轮不着你们来嫌弃!我告诉你,珠珠是不会嫁到你们家的。你要是还想认我们这门亲戚,便赶紧把那纸契书给烧了。否则,你便是闹将开来,我也不会让你们碰着珠珠一根毫毛!”
说着便将丫鬟喊进来赶人。
张氏此时才终于沉下了脸,却也是冷冷一笑道:“你还看不上我们行书?你真以为你家女儿这破身子还能嫁个皇亲国戚不成?不知所谓!”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还吩咐仆妇将拿来的蔬果又提了回去。
待出门,她轿旁跟着得妈妈还在崔府大门前唾了一口。
崔瑾珠从映儿口中得知此事,心中也是诧异无比。随后她赶去小赵氏房里,却见到小赵氏正坐在榻上抹眼泪。
一见女儿进来,小赵氏便露出了羞愧之色,待崔瑾珠问起,她便将事情原委说与了她听。
崔瑾珠思索片刻,却是对小赵氏道:“娘,舅舅家只不过是看上了我爹的官职。他们家也是户豪商了,当初爹爹在外做县令时,还根本看不上我们家。只现如今爹爹进了吏部,他们才又想到了此事。”
“那可怎么办?他们手上有我当年写下的契书,他们要是真想要娶你,我们也真挡不住啊!要不——让你爹爹不做官了吧!”小赵氏哭丧着脸道。虽然之前说得义正严辞,此时她才露出了心中的虚弱。
崔瑾珠看着她这副天都要塌下来的样子,心中却是好笑,她对小赵氏说道:“此事还需爹爹出马。他们既是看中了爹爹,必不愿与我们结仇。爹爹的话对他们来说最有分量,或可与他们一商。”
小赵氏闻言便跟着点了点头,却又有些犹犹豫豫地问道:“除了这,还有其他办法吗?”
崔瑾珠有些奇怪地看着她,却不知为何她要这般问。在她看来,这事让崔丰玻出马最是简单不过,顶多是以后多多提携那赵行书便是。要是想要找其他办法,那不是舍近求远了吗?
小赵氏却是有苦难言。自从崔丰玻知道她曾对胡姨娘下手之后,虽两人感情并未受到影响,却多多少少让他对她有了些别的看法。之后又出了崔瑾璧的事,她的冤屈抹也抹不掉。崔丰玻虽然在外人面前力挺她,她却心知他必也不是完全信任她的。
最要紧的是,自从搬来了这儿,崔丰玻便提出了要接崔瑾玞回家住。之前珠珠故意挑事与崔瑾玞吵了一架,让崔瑾玞搬去庄子上住。现在要把她接回来,小赵氏却不愿意了,毕竟那时候珠珠与沈家的亲事刚又出了问题,她哪舍得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