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双目红肿地告诉他,她怀了身孕,问他是否愿意娶她。
他真庆幸,那时他一刻都不曾犹豫。
只是有些问题他放在心里多年。在看着杨越之废后清理后宫,宫中至今再无所出,他心中的疑问便越来越沉重,却也越来越问不出口。
他怕珠珠口中会说出他不敢听的答案。
可是珠珠,那年你选择嫁给我,可曾有过后悔?
杨越之他清空后宫等你至今,你可曾有那么一刻,想弃我而去?
珠珠,你可曾——爱过我?
最终他还是什么也没问,只是吃力地伸出手,将崔瑾珠搂入怀中,在她发间嗅了嗅后,最后对她轻声说道:“你得去守着之问。杨越之他可以为你守一时,却不一定是一辈子。一旦他有了别的儿子,之问便不能安然无恙到登基。”
崔瑾珠愣神许久才弄明白他在说什么。
可是当她抬起头来时,沈俾文却已经闭上了眼睛,笑着离开了。
升平十六年冬天,崔瑾珠头上戴着白花,送他去了祝明山。
那里也有她一个位置,他大约也不用等很久了。
那之后崔瑾珠便停了维持了许多年的晨练与晚间的敷药。
以前那都是他陪着她一起做的,而现在,她觉得已经没有必要了。
只是还未等她倒下,宫里的那个却先倒下了。
升平二十年春,之问刚回宫半日,便红着眼睛跑回了沈家,却又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他如此,崔瑾珠心中便不安起来,在她的连连追问下,之问才开口说道:“他已是烧了三日了,灌不进药,一直说胡话,眼看着就要挨不过去了——”
说着,二十一岁的人也禁不住落了泪。
闻言,崔瑾珠抖着唇站了起来。
她最终还是进了宫。
有太子带着,宫人们都不敢拦,她轻松进了皇帝寝宫,却发现这寝宫哪里有一点居家休憩的样子,光线昏暗,摆设古旧,就是帐子帘布,用的也是些灰暗颜色。
崔瑾珠快步走到床榻边,一旁宫人替她掀起床帘,她便瞧见了已是有许多年不曾见过的皇帝。
他竟是有这般老了?
他的头发上已带了霜色,眉头中央和两颊下均有几道深深的印子,显见平日里多有皱眉板脸色。
他此时神色憔悴,双颊通红,额头滚烫,身子还微微发着抖。他在睡梦中依旧皱着眉头,却又双唇紧抿,连一丝不舒服的□□都不愿意透露。
崔瑾珠看着他这副样子,便又难过地红了眼眶。她坐到床边,轻轻抚了抚他的额头,小声唤道:“陛下,您快醒醒,该吃药了。”
“没用的,怎么都叫不醒。牙关咬得紧紧的,根本没法灌药。”之问在一旁哄着眼睛说道。
崔瑾珠闻言双目通红,她坐上前去便把他的头搂进了自己怀里,又在他耳边唤了起来:“杨越之,你快醒醒,你该喝药了!你再不醒,帝座上就又要换人了。小知了还那么小,你忍心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那里吗?”
可是床上的那人依旧紧闭双眼和牙关,即使烧得浑身发烫,都不肯张嘴喝一口药。
一想到他有可能会就这样离开,崔瑾珠便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拭去泪珠,又伸出手指分开他的唇瓣,轻轻按着他的齿关,继续说道:“越之,听话,该吃药了。不吃药,病就不会好,病不好,谁来管这个国家?谁又能来照顾我们母子?”
说着,她便忍不住哽咽起来。
他鼻尖呼出的气滚烫,喷在她耳边,把她烫得泪水直落,滴入他的齿间又滑入喉中。
“小狮子乖,听奶奶的话,咱们张嘴吃一口,就吃一口好不好?吃完药了你的病才能好,你便能出去玩耍了。”崔瑾珠抹了把眼泪,边低声哄道,边用手指不停往他的齿间塞,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杨越之的齿关就是不开。
只把他的牙龈都挖出了血,崔瑾珠都没能撬开,看着他胸膛快速起伏又浑身颤抖的样子,崔瑾珠心疼得再也忍不住,抱住他便嚎啕大哭起来。
“杨越之、杨越之!你怎么能——你怎么能就这样倒下!你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上,你怎么能——”怎么能没快活过一日便要走!
杨越之总觉得自己是在水中,他下意识咬紧牙关,告诉自己不能喝水。喝了水便会沉下去,沉下去便再也浮不上去了。
要是浮不上去的话——其实好像也没什么要紧的。
之问够大了,他都替他安排好了,他随时都可以登基做皇帝。
珠珠——珠珠这辈子大约都不会原谅他了,他活着对她来说大约都是种羞辱吧。
只是,他还是有些不想走。若是活着,起码还能偶尔见见她,吃几口她做的糕点,摸摸她做的那些小东西,就好似那些真都是她为他做的。
这么想来,她好似果真这辈子都不曾为他做过这些。
她唯一为他做的那个章——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