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
我舍不得我的马跟着我在城外受苦,便将它暂时安置在城内的一家新开的马场里,这家马场的老板也是燕都人,他一个人和几个伙计住在掖城,我们认识之后也很快就熟稔起来。我每回进城都要去他那儿吃两杯酒,若不是马肉不好吃,我们两个人能把他的马全都吃光。
那天下午黑云压顶,军营还没点灯,我也没办法看清东西,收起木雕就走到帐篷外边去。
我蹲在帐篷前刨坑,一直将地面上的雪都挖光了,露出黄颜色的沙粒来,便随手抓了一把,塞到信封里去,然后到驿站去给宋清平寄信。
驿站在城里,我在写信封的时候想起从前我给宋清平捎的信,说是信,其实我根本没有写字。
我只给他送一些小玩意儿,在江南先送了桃花,又送过莲子,其余种种,都是随处可见的东西,不知道他在收到信的时候是不是怨我。
于是这回我提笔给他写了张字条:“一别数月,甚是思念。”
宋清平看见这样的话肯定要说我肉麻。
随手又沾了茶水抹上去,假装是自己的泪痕。
等我把信寄出去的时候,我发觉自己真有点想他了。
我盘算着等北疆的事儿解决了,我就写一封信把宋清平给喊出来,这时候父皇便可以下一道旨意就把我给废了。
我带着他随处去哪儿,把他的毛捋顺了再给带回燕都。
我想去马场找老板喝两杯酒暖身,但在路上却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小皇叔。
我不知道小皇叔在北疆掖城还有产业,一时之间还以为是我看差了。
我慢慢地走过去,我这时候穿得像一头熊,又用防沙尘的蓝布蒙着脸,也就宋清平他们能勉强看着我的眼睛认出我来,别的人恐怕连想都不会想到我是在外游历的太子。
小皇叔正和一个精瘦的人在茶楼里坐着说着话,小皇叔是一幅很明显的汉族商人形象,套着绸缎衣裳,又披着大氅,抱着手炉,那人套着皮毛,倒是穿得像是个本地人。
那个人道:“不论如何,上面的意思还是要先看一看马。”
小皇叔边打揖,边陪笑道:“等马到了,我亲自把马送过去。”但很明显,汉人的礼节对他并没与什么用处,这时候小皇叔便看见我了,他朝我使了使眼色:“哟,好侄儿,马赶来了?”
不知道小皇叔到底在做什么,我只好学他的样子谄媚的笑:“赶来了,赶来了,一切妥当。”
小皇叔把我拉到那个人眼前,向他介绍:“您看,我侄儿,我不是说我侄儿在后边赶着马就要来了么?我是先来看看情况的,若这笔生意能成,那就最好不过了。”
那人又道:“马来了,就带我去看看吧。看过了再说这笔生意能不能成。”
小皇叔的脸色一变,明显他是没有什么马的,正沉默时,那人探手一摸腰间,我想他大概是把刀剑别在腰上了。
这人看起来高高大大的,若是打起来,我不一定能赢,况且还有一个小皇叔在,他这个胖子,要逃起命来也很麻烦。
我忙道:“马都安置在一家新开的马场了,您要是方便的话,我们现在走一趟。”
我没办法,情急之下只好带那人去我认识的那一家马场。
这件事儿我确实对不住人家,谁知道这个人究竟是做什么的,他看起来就不是个善人。我没敢仔细看他,我怕他一生气就拔刀把我给砍了。
可我也没办法。
等这件事情过后,若是那人找马场的麻烦,我只能好好的跪下来向马场道谢和赔罪,再让小皇叔赔他马场的钱,让他去其他地方再开马场。若他执意留在北疆,我也只好留下来。他们若是出了事,我得谢罪。
到马场门前时,我装作很不在乎的样子,大声喊道:“老周!周南!东家带了客人来看马了!”
我自认为这话说的还算圆滑。一来告诉小皇叔,管着马场的这人叫做周南;二来老周与我很熟悉,虽然有时吃了酒没大没小,混在一起胡闹,但是平日里我不会喊他名字,他能领会到我的意思。
老周出来时果然也有些不太明白,等看见小皇叔与那人时,也反应过来了,忙笑着问好道:“东家好,客人好。”为把戏做足,他还给我弯腰请安:“少东家好。”
我实在是很对不起他。
“走,带客人去看看马。”小皇叔挥了挥袖子,轻车熟路的往马场里走。
马场只用木的高栅栏围起来,东边搭着好几排的马厩,我想小皇叔是趁着方才的一点时间,将四周全都看清楚了。
那人虽仍是很怀疑,但也跟着小皇叔走。
老周与我落在后边,他悄悄拉我的袖子,我没法说话,只好拍了拍他的手表示谢意与歉意。
老周的马厩里养着许多马,纯种的大宛驹都有许多,我们陪着那人逛了一圈。
那个人并不怎么多说话,临走时才转身对我们说:“十天后,宵禁后,城门往西,十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