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我哄得有些动摇了,我继续说:“你放心,我这辈子肯定比上辈子厉害,上辈子的我又怂又傻,一句喜欢也没跟你说。这辈子我厉害些,肯定能好好的回来,你就安心在燕都等我。我每日都给你写信,用你在北疆的马场里的千里马送回来,用不了几日你就收到了,不过我不能给你寄沙子了,省得驿站的人又骂我。”
他却垂眸说:“殿下说过的,上战场一定带着我。”
我确实是说过这样的话,从前我和他在马场练骑射,我嫌弃我的马很不好,说打起仗来一定先把它给吃了。
当时宋清平听了就变了脸色,一直到我说我上战场一定带他才缓过来。
原来那时候他是想到上辈子的事情了。
肯定是我上辈子上战场没带他,结果自己就折在战场上了,怪不得他那时候那么生气。
我总惹他生气。
可是现在,我说过的话我自己却仍旧无法做到。
“对不起,我食言了。”我很勉强的笑了笑,“你看我这么一个没脸没皮的人,你当时就应该想到我会食言。你得留在燕都,二弟这个皇帝当得风雨飘摇,没多少人给他差遣,偏生朝中那些大臣,又不知道究竟是谁的人。他出不了宫,很多事情还得托你来办,所以你得留在燕都。我不一样,我在北疆比在燕都的用处大。”
这样的道理宋清平肯定明白,我只是说出来劝劝他。
这时候我们走到城门口,除夕晚上城门大开,我们一直走到城外去,看见很久之前小皇叔出钱搭建的那座宝塔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拆了,只留下一个空架子。
我指着那堆木头料子说:“什么时候你把朝政整顿好了,就出钱把这宝塔修一修。我知道你开铺子有钱,等你把这宝塔修好了,在最顶上挂上写有我名字的灯笼——我要你亲手写的——算是给我祈福,到时候你一把灯笼挂上去,我保准就骑着马从北疆回来了。”
我不让他说话,看见河边有卖河灯的,便说要去买两个来给父皇送魂。
河水结冰,还没化开,所有人就将河灯放到冰面上去。总归都是水。
我写了父皇的名字,实在是很大逆不道的事情。又祝他顺着河灯,早日投胎,找到一处富贵人家。
放完了河灯,我转头问宋清平:“那时候,我们在书院的山脚下放河灯,我问你的河灯是给谁的,你不跟我说。现在我猜到了,你是给上辈子的自己的,是不是?”
“是。”宋清平垂眸看我,“那时我想着,我既然重活了一辈子,我定能辅佐殿下成为一代明君,还能帮陛下免去所有的灾祸。”
“结果你这辈子的变数仍旧太多。”我也看他,“天数有变,天命不可违也。我命中注定该有此一劫,你挡着我不让我去北疆,就不怕天谴?”
“宋清平不怕。”
“但是我怕。上辈子死在前头的是我,你肯定知道一个人活在这世上有多难受,这辈子若是你先走了,你舍得看我像你上辈子一样难受?”
我算是摸到宋清平的死穴了,他怕我难受,也怕我死。
“你放我去北疆,说不定我还能骗过天命一次。”
过了很久,宋清平终于很轻的点了点头,又很轻的说了一句:“这回殿下不许食言。”
“等回去了,我给你立字据。”我随手折下光秃的柳枝,“现在我们把这件事情都忘记了,好好过一个年。”
宋清平道:“分明是殿下先食言的。”
“我们现在就都忘掉。”
我这回是真的想跟他好好的过一个年的。
我把柳枝绕成好几圈,编成一个小小的圆儿,放在宋清平的发冠上:“好看。”
“该是我给殿下折柳枝……”
柳,留。
再怎么说,宋清平也还是不情愿放我走的。
“都说了不许再提这件事了,你总是不听我的话。”我也总是这样,对他和对我自己很不一样。我很快换了话头,“等以后,我在工部的位置升上去了,我就给你雕一个丞相的官印。”
“多谢殿下。”
“你记不记得从前我们一行人沿着河岸走,浩浩荡荡的像纨绔子弟出去打架一样?那时候魏檐还没在燕都,我们九个人,九是大数,生生不息。最后魏檐来了,我们十个人,才算是圆满了。”
宋清平没有应答,我把双手伸到他的袖子里,捉住他的手:“冷了,回去罢。”
仍旧是那样的烛光灯影,我与宋清平面对面坐着,火光跳了一下,仿佛是什么机关一般,墙外就传来“甘露元年,山河仍在,国泰民安”的喊话声。
这时候我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景嘉多少年,随父皇的离世,已经永远留在史书上了。
甘露二年的初夏,北疆骚乱,沈林薄在城楼上给新封的贤王沈风浓送行。
酒水洒在地上,渐渐的渗下地去,仿佛象征着我此后颠簸的岁月与命运。
宋清平牵着我的马,把我送出去很远,我若不拦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