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春真书柜里有几张相框,林咨诚原先故意当没看见,也看不清。童春真让他帮着拿个东西,林咨诚打开柜门,迎面跟那几张照片碰上,扫了一圈是童春真的单人照,这才拿起来看,照片像素一般,里面童春真穿着古早,林咨诚问这你什么时候的?童春真让他猜,林咨诚说:“前年?去年?”童春真笑了又笑,反问他:“你现在有多大?”
林咨诚说:“二十。”其实他上个月过了生日了,不过这生日只有他自己知道,童春真说:“那这时候跟你现在差不多大。”
林咨诚虚情假意说:“胡说吧,你跟这上面没什两样。”童春真头一次对他的恭维感兴趣:“是吗?”她拿过去照片看了一会说:“要真一样就好了。”
林咨诚头一次在童春真脸上见到这样的神色,眷恋的,依依不舍的,整个人变得柔情似水。林咨诚扶着童春真的手把相框送回去,关上了书柜的门,童春真不疾不徐回头撩了他一眼,林咨诚按着她的肩膀,把她钉到柜门上,童春真的侧脸被玻璃映出来一个浅淡的廓影,跟玻璃里面相框中的人一前一后,像极了林咨诚初中时学的圆孔成像,小的、真的童春真在这头,大的、虚的童春真在那头。照片磨皮过分,人像镀着白光晕,童春真那一双大眼直直瞪着镜头,什么也不惧怕似的,身上穿一条裙子,像是浅黄色,也像是粉色,照片照得她皮肤很细白,实际应该不是这样。照片上的人鲜嫩,活泼,纯洁青春,眼前的童春真斜斜耷着眼皮,嘴唇上涂着厚厚红脂,时刻挂着一幅厌倦又瞧不起人的神情,她是自往日萎缩而来的。林咨诚手伸到童春真睡裙下,不插入童春真使他可以更冷静地审视她,与他的冷静相对,童春真在他手下团团转着,始终沉迷在欲望当中,一只快乐小狗。而关于快乐林咨诚记忆浅薄,只能回想到他初中物理考九十多分,老师在讲台上把他的卷子发下来,他背着卷子走在回家的路上,步子忽然自己连在一起,他像是跳了两步,林咨诚下意识左右看有没有人,张望的时候自己就笑了。这大概是林咨诚能想到的他接触到的最单纯的快乐了。
阿对林咨诚说他赔钱了的时候林咨诚还带侥幸,想阿用的平台的确不怎么靠谱,回头见到王姐,王姐只是平淡说这一季赚不到钱了,把本金还给他就是,林咨诚先收了一半,另一半王姐说暂时提不出来,如此林咨诚便知道剩下一半是要不回来了,而且看王姐那样她应该也是赔了的,林咨诚就不好再说什么。王姐的确是心不在焉,捏着林咨诚浑身的肉想别处的事,她被对头往上参了一本,最近正接受内部审查,她一直筹谋此事,平时也不出来玩了,她丈夫也在帮她,好在事情没有闹到很大。林咨诚安安分分在王姐身边躺着,奇怪的是他这时并没有很怪王姐丢了他的钱,甚至为了安慰自己还是怎么,想起一些王姐对他的好来,王姐帮他砸业绩,介绍客人,教他赚钱,当然跟那个金主是比不了了,但王姐的确是林咨诚的贵人,只是林咨诚总往自己上头看,把自己有的跟类似这些人有的比,是不会满足的。在跟王姐分别后的几天,林咨诚想起来牙根渐渐酸痒非常,一是心疼钱,二是怨王姐管挖不管埋,把他给坑了。
阿最近总出台,几乎只要客人要求他便应答,原来他那些广撒网下去的小钱,汇到一起也是不小数目,林咨诚看他在家里收拾起了行李,以为他真赔得倾家荡产,房子租不起了,就问阿要不要他借点给他,阿说他的钱一向往家里寄走大头,手里的并不多,赔的不是那么惨,他只是觉得有点累,房子还住得起,只是他有些想回去了。
阿要回老家,怪不得临走前猛赚,可要留下来丢掉的总会慢慢回来的,回到家可没机会了,何年何月才能挨到一点,林咨诚如此劝了几句,阿也是犹豫的,他也没想好到底是走是留,他顾说他顾虑什么:“你年纪小,还有的赚。主要是我爸妈,他们年纪都大了”后边的林咨诚没有再听,的确,阿跟他不一样,他是有父有母的,不像林咨诚,回家能回到哪去。林咨诚说:“好吧,你走的时候叫我,我送你。”阿又磨磨唧唧说:“我也可能不走”林咨诚这时已经没心思跟他叽歪,应付他一句:“那你再想想吧。”
王姐平复了她的事,身心俱疲,在家扮了几天相敬如宾,后来看她丈夫出去玩了,她也走出了角色,也有心思好好追追她也赔了的钱,她带林咨诚一块去饭局,主位坐着孙媛雨,林咨诚不知道能见到她,孙媛雨化了浓妆,眼部修饰不多,主要是粉和腮红太重。三个人吃了点淮南菜,孙媛雨吃得也少,主要是林咨诚跟王姐在吃,没要酒,孙媛雨喝着玻璃杯里的茶叶水,兜兜转转聊了半天,王姐才说到正题上,林咨诚一下子激灵了,原来王姐是托孙媛雨帮她要账的。
孙媛雨答应得轻轻松松,听说她嫁的人很有话语权。席间她有个电话,直接就在桌子上接起,也没避着他跟王姐,孙媛雨对电话里说:“睡了就好,要醒了你给他热点奶。”林咨诚吃着菜心里百转,孙媛雨挂了电话,忽然对林咨诚热络了,问了他不少话,林咨诚给她盛汤、倒茶水,孙媛雨笑得皮动肉不动,她整个人都有点“缓”,反应不快,林咨诚怀疑她是越抽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