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搀扶起来,连同孟朝阳塞上了一辆皮卡车。
后来的事,孟朝阳不太记得了。反正是一路颠簸,去到了胡子叔住的村寨。他和魏行风被运进了胡子叔家,换衣服、包扎伤口、魏行风跑出去又跑回来……仿佛吵闹的乱梦。
等到雨停了,太阳出来了,孟朝阳坐在阳光下,梦才总算醒了。
那一场暴风雨来得毫无征兆,引起了一场小规模的山体滑坡。近山的村寨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孟朝阳的院子因为离山最近,彻底被埋了。幸亏他们跑得快,假如跑慢一步,估计现在已经见阎王了。
魏行风先是和孟朝阳午夜惊魂,死里逃生,然后又跟着村民们往来奔波,这时候早已累瘫了,但是精神很亢奋,半靠着墙壁用毛巾擦脸。
孟朝阳直眉楞眼地看着他。想到刚在死亡线上走了一遭,孟二傻子的身心不由自主地一起抖了抖,“魏行风,你救了我的命!”
魏行风用毛巾蒙着脸,嘿嘿笑起来:“对呀,不如你以身相许报一报恩?”
孟朝阳:“……”
魏行风吸了口气,说:“其实是黑豹救了我们,要不是它示警,我绝对想不到会有这种危险!”
孟朝阳:“你跑得也快。背着我还能跑那么快,厉害了!”
魏行风拉下毛巾,将视线投过来:“我一点都不想跟你一起死。”他脸上带着笑,眼睛却十分严肃,轻声说:“真的,那时我只有一个念头:我们还没重新开始,这么死了我不甘心。”
孟朝阳苦笑:“死到临头了,你还想这些……”忽然就说不出话来,停了一小会儿,他才问,“蕉园还在吗?”
“留下了一部分。”
听他这么说,就知道香蕉园肯定毁损得厉害,孟朝阳没忍住,喉头哽咽了一下。把脸埋到膝盖上,他竭力忍住声音,默默地任泪水流满脸。
第64章
魏行风靠过来,轻轻地拍他的背。
孟朝阳捂着眼睛呜呜地哭出声,边哭还边说:“没事的……村里好像买过保险……”
魏行风很温柔地说:“都结香蕉了,很快就可以卖了吧?”
想到那些小小的绿色果实,孟朝阳心如刀绞,眼泪流得更汹涌了。
魏行风继续说:“今年是没戏了,最快也要等到明年……”
孟朝阳脑海里浮现出被埋在泥土下的香蕉树,这些全是他几年心血的结晶,就跟照顾孩子没多少区别。现在心血毁了,孩子们被埋了,他再也忍不住“哇”地嚎了一声,尔后犹如开闸一般,他开始不管不顾地嚎啕。魏行风两只手搂住他的肩,用手臂包围了那颗顶着乱发的脑袋。
等到悲伤随着眼泪悉数流干后,孟二傻子发现自己整个人都扎在魏某人怀里。仰起一双红眼睛,他用哑嗓子抱怨:“哪有你这样安慰人的?”
魏行风笑道:“让你面对现实是最好的安慰。”咸猪手滑到劲瘦的腰上,悄悄往自己身前搂了搂。
孟朝阳推他:“滚蛋!”然而推不动,魏行风像一堵坚固的墙将他牢牢包围。
身心俱疲的孟二傻子终于放弃了抵抗,认命地靠在他身上。他想自己刚刚劫后余生,孩子们也被毁了,寻求一些依靠和抚慰也是人之常情。
魏行风又搂紧了些,长久地把闭着眼装死的孟黑子抱在怀里,心情十分恬静满足。
大概是提前发泄完的缘故,孟朝阳来到蕉园的时候反倒特别冷静,甚至因为毁损程度比预期好一点而略感欣慰。香蕉树大约埋了一半,剩下的都奇迹般地保存完好。相比起其他村民,损失还算小的。
安家就比较惨,位居村里第二大的竹楼被冲垮,猪和牛也全没了。
孟朝阳和魏行风去察看了蕉园和自住的小院,又去安慰了损失巨大的安家人。整个村子堪称满目疮痍,村民们无不愁眉苦脸、唉声叹气。政府救济来得再快,对于刚进入收获季的村寨,也只能算杯水车薪。辛苦一年的庄稼毁了大半,安身立命的宅院也没了,所有一切都要重新再来,每个人心里都是又空又痛、又茫然又害怕的。
这一刻,孟、魏二人面对苍莽群山,都生出一种畏惧。在自然和命运的力量面前,人实在是太渺小了!
那天回去后,孟朝阳就病倒了,呕吐、高烧持续了好几天,被魏行风和胡子叔强行送进了县医院。等他可以出院时,已经过了大半个月。
住院期间,魏行风只在最开始那三天陪过床,等孟朝阳好一点了,他就会村子去了,照顾病人的任务交给安凤和安虎。孟朝阳知道魏行风每天忙于帮村民重建家园,每天都能从姐弟俩嘴里听到魏画家找人运材料、魏画家找人修竹楼、魏画家送来了好多东西、魏画家帮大哥种香蕉……孟朝阳很难想象魏行风为村民东奔西走的模样,因为这是个一心爬上云端的人,那种脚踏实地的生活曾被他看作踩在泥淖里,如今他不但踩回了泥沼,还踩得挺欢实,简直有在地上撒欢打滚的趋势,这还是那个表面亲和骨子里傲慢的魏门庆么?
孟朝阳出院那天是胡子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