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寄从来没见过周泽这么焦虑。
随着时间的推移,等候在走廊里的人越发沉寂,周泽握着李寄的手,手指逐渐收紧,凉得暖不回来。
“别担心。”李寄偏头看他,露出些许安抚的笑意,“没事的。要真有什么,护士得出来八百回让你做思想准备。”
周泽紧盯着手术室的门,抽空瞪他,咬牙切齿地吐出三个字:“乌鸦嘴。”
李寄看上去反倒挺放松,一个劲地转移周泽的注意力,时不时回头,不甚在意地看一眼手术中的指示灯。
那灯突然灭了。
走廊里呼啦立起来一片人,个个神情紧绷。李寄和周淳站得如两棵笔直的松。
厚重的大门被人缓缓推开,一个穿着浅蓝色手术服的医生走出来,摘了半边口罩,一手拿着文件夹和笔,抬头扫了眼:“周淳的家属?”
医生是个中年大叔,肚子圆滚滚的,胖胖的脸眯眯眼,一副厚底无框眼镜,扔进人堆就找不见的人物。
周泽见惯了涉黑大佬、政府高官,举步靠近这再普通不过的医生时,反倒心底直发憷。他看了眼李寄的侧脸,不知道他是怎样的心情,只感觉自己的心脏蹦得剧烈,手心里一片凉津津的汗。
“这个,家属是吧?”医生推了推眼镜,拿笔头指了指围过来的两个年轻人,“你们是伤者的”
“弟弟。”周泽动了动唇,吐出两个字,目光落在医生手里的文件夹,“亲兄弟。”
“哦哦,直系亲属。”医生低头看着手里的4纸,慢条斯理地开口,“这个,那我和你们说一下情况?”
周泽和李寄同时猛点头:“好的,您说。”
医生:“不要着急,伤者送得很及时”
李寄立刻抓住了潜台词,心里一松:“没有危险了?”
医生连忙摇头:“这我们不能保证。”
周泽和李寄同时心里一紧。
医生:“按我们目前的判断,应该是没有的。”
周泽和李寄再度心里一松。
医生:“但头部受了伤,是最难打包票的。”
周泽和李寄再度心里一紧。
医生又推眼镜,打量面前这对俱是挂着一脸冰霜的青年,眯着眼说:“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我们医生也不是神,这种事谁也说不准”
这人说话啰里啰嗦弯弯绕绕,周泽眉头紧蹙,压抑着焦躁的情绪。
“小腿看着严重,其实还好,已经缝合好了。其次是右臂桡骨骨折,多处挫伤,这些我们也都做了处理。最麻烦的伤呢——”医生嘴角一瞥,做了个很严肃郑重的表情,“脑显示硬膜下有少量出血。”
这个描述代表什么,周泽和李寄一无所知,神经拉成紧绷的弦,随着医生的表情和语气翁动。
“按经验来说,目前这个出血量应该没有太大危险,不用手术治疗是可以自愈的。但事无绝对,你们说是吧,还要观察。目前呢,伤者还在昏迷,住院观察是一定要的,脑部外伤不能闹着玩
“你们想知道伤者什么时候能醒?这个我说不准,讲道理我们觉得不会太久,就几十分钟,撑死几小时。要是一不留神昏迷几天的话,可能就要手术了。”
这医生说话用词倒是十分谨慎,没有一个肯定句,万事都说不准。李寄一边告诫自己医生这样说是正常的是对的是没问题的,一边又忍不住想发火。
这种说话方式,搁他用在周淳面前,得挨耳光吧。
不仅李寄这么想,庄思思也这么想,她拿眼觑周泽的表情,果不其然看见他嘴角一抽,显然在克制着什么。
医生浑然不觉,伤者目前没有生命危险,他们已经完全不紧张了:“呵呵,你们不用太担心,都放轻松,有助于伤者的恢复嘛。”
这帮人看上去也不像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点伤也搞得像得了绝症一样紧张。
医生咳了声,尽职尽责地继续“安抚”家属情绪:“这么惨烈的车祸,这点伤已经很走运了,特别是比起同车的驾驶员和副驾驶。啧,副驾驶那个输了快8000单位的血,刚把血压稳住,后续治疗复杂着。驾驶员来的时候已经唉,惨不忍睹,你们得赶紧通知他们的家属”
庄思思眼看周泽太阳穴上青筋一跳,连忙道:“医生,我们已经叫人了,您就说我家大少的情况!”
医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对“大少”这种称呼很不以为然:“没什么情况了啊。家属这边留人24小时陪护,先去给账上交钱,再去个人拿药。嗯,我看你们人挺多的,伤者坐的车也顶好,戴的表也顶好,经济上应该不成问题。人我们已经送病房了,弟弟来给签个字就行。”
走廊上顿时一片尴尬的寂静。
胖胖的医生翻了翻手里的纸页,刚要递笔,便发现对面这两男一女面色不善,顿时脑袋顶上冒出问号:“?”
庄思思扯出一个标准的八颗牙微笑:“医生,什么时候送病房了?怎么没人通知我们?”
医生:“就刚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