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思思来敲门的时候,屋子里静悄悄的。
窗帘拉得严丝合缝,空气干燥又温暖,某种医疗仪器发出极其轻微的嗡嗡声,催人昏睡。李寄累狠了,无知无觉地缩在羽绒被里。他连人带被挪了个窝,躺在比普通医院宽大的病床上,就蜷在周淳手边,陪护床全让给了周泽。
周泽近日睡眠时间少而不规律,此刻睡得比李寄还沉,很没形象地叉着手脚,倒头扑在枕头里,连敲门声也没听见。
只有周淳还醒着,照常靠坐在床头。养病多周,他成日这么呆着也不嫌闷,悠然自得地看书看电脑,此刻也不例外。他一手翻着书,一手垂下去,一下一下轻柔地抚弄手边那颗毛绒绒的脑袋,时而抬起来一点,揉一揉李寄被口环束带勒出淡淡红印的脸颊。与曾经每次调教完后他最为放松的习惯一样——除了抽烟被明令禁止了。
敲门没得到回应,庄思思又看了眼收到的短信,小心翼翼地拧开了门把:“大少?吃的送来了。”
房间里传来极低的一声轻咳。庄思思了然,冲身后的佣人挥了挥手,接过保温箱独自拎进去。
移动的餐桌推来床前,轱辘轻巧无声地滑过地面。庄思思临出门前,又回头看毫无动静的周泽和李寄,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我动作是轻,您二位也不至于完全不醒吧?有没有黑道中人的警觉?这是玩得有多疯啊,简直凌虐单身狗。
李寄在睡梦里嗅到了一丝肉香气,像龙井蒸牛肉。
“唔”做梦的吧,李寄坚持着不醒,睫毛在周淳手底下颤了颤。
“阿寄,起来吃饭,快九点了。”周淳轻轻摩挲李寄赤裸的后颈,像给一只猫顺毛,顺着顺着手往下伸,摸到臀尖拧了一把。
“唔!”李寄猛地翻身保护痛处,睁开了眼,愤怒的眼神在触到周淳的瞬间化得一干二净,“先生?”
下午张口器戴了太久,李寄牙关酸软,说起话来含含糊糊的。周淳莞尔,低头吻了一记,接着抽走了李寄睡着的枕头。
雪白的枕头临空飞去,正中隔壁床上周泽的后脑勺。周淳:“周泽,起来吃饭,晚点再睡。”
周泽趴着没动。半分钟后,他腾地翻身而起,反手抄起枕头高举过顶找好了投掷角度。接着,他看清了一桌子汤汤水水的饭菜,他哥手上脚上的绷带,还有一颗睡得毛毛躁躁的头。
周泽静了五秒,撇下枕头,起身去卫生间洗脸了。
“才睡了不到一个小时。”周泽喀拉喀拉地活动脖子,坐到床尾,意兴阑珊地看着一桌子菜,“比起吃饭,我宁愿抓紧时间歇会儿。”
李寄懒得洗漱,用被子围着下半身,盘腿坐在床的一侧,一边给自己捞松露青头鸭汤里的翅膀,一边口齿不清地问:“睡前那么长一段时间,你怎么不用来歇会儿?”
“”
周泽猛地朝前伸手,隔着桌子去扒李寄身前的被子:“没操服是吧?现在也可以不歇,来吗?”
李寄忙不迭摇头,伸筷子朝周泽碗里夹牛肉:“不来不来。”
三人都坐在了一张床上,围着那张供病人使用的移动桌吃饭。周泽在被子底下探进脚来,犹自不满地对着李寄的小腿又戳又勾。李寄一退再退,最后从周淳身上翻过去,挪到了床的另一侧。这下好了,周淳打着石膏的伤腿隔在中间,谁也不能再胡闹。
“对了。”李寄吃着碗里的,眼睛不住锁定下一筷子的目标,瞅见配菜里圆乎乎的白果,忽然想起来什么,“今天是元宵节吧?”
元宵节这种日子,长辈尚在时还过一过,只剩他们仨后,在周家便不大有地位了。但周淳出事的时候正是年尾,今年春节过得兵荒马乱,对被局势和伤情烦扰许久的三人来说,这个元宵节便显得珍贵起来。
周泽伸长了手,拖着充电线拉来手机查看日历:“正月十五,该煮点元宵吃的。”,
周淳左手拿着勺子,一边舀豆腐,一边说:“阿寄不喜欢吃元宵。”
“甜兮兮的。”李寄嫌弃地坐直。
周泽:“阿寄啊,就是太挑嘴。甜的不爱吃,绿的不爱吃。”
周淳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附和:“对啊,最早的时候,橡胶制品他嫌有味道,皮革制品他也嫌有味道,精液、前列腺液,就连水溶性的润滑剂,统统不习惯入口。”
李寄:“”
周淳和周泽一道笑起来,李寄面上不自在,强行转移话题:“咳,元宵节是团圆的节日吧,应该举一下杯。”
他四下看了一圈,酒是没有的,只有酒精。饮料也没有,只有勉强能算的花茶。连正常的杯子都没有,只有保温杯。
周泽揶揄道:“慢慢找,不急,我们再聊会儿挑嘴的话题。”
李寄想伸脚踹他,奈何起先自己挪了位置,反击未遂。
折腾一番,李寄决定以汤代酒,干碗庆贺。
三个白瓷碗挨个盛了鲜香的汤,在冷冷清清的医院病房里,碗沿热热闹闹地挤在一起。乍看起来不伦不类,却并没有什么不和谐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