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带上了新泥的味道,春雨一阵阵细细密密地下着,滋润得整个师从萧杀严冬的灰暗中渐渐吐出了泛白的新绿。
方仲天穿着迷彩作训服,独自一人坐在学习室的椅子上,目光透过窗户眺望出连队矮墙外,视力范围所及之处,都笼罩在一层朦朦胧胧的雾气里,机棚、塔台,还有高高耸立的气象台的大雷达,调度室那鳞次栉比的天线,盯久了,似乎都会在视线中消失,让人觉得不真实,他揉了揉眼睛。
整个连队静悄悄的,像这样连续下雨的时节,没有飞行,也搞不了训练,又是一年之初,所有任务都不算太紧,但是会有写不完的政教作业,值班日记,装备检查,自查自纠,季度规划,等等等等,都是笔杆子的事,本就不擅长这些的方仲天觉得这比去搞体能更让人烦躁,温度还没有高到让人春困的地步,但他看着眼前一片空白的登记本就犯困,百无聊赖地转着手中的笔,一不留神飞了出去掉在地上,弯腰捡起,伸了个懒腰,深深地吸了口带着水气的清新空气,左右伸展腰肢活动活动筋骨,觉得人才清醒了些。
自从离开了巍邢岚,方仲天话变得特别少,不再像以前那样和战士们无休止地瞎哈啦闹个不停,也很少再笑,整个人沉沉的,有了一股难以接近的气场,一门心思全扑在工作训练上,像变了个人一样。他谨记巍邢岚的话,与孙枭尽量少有来往,在阵营上逐渐倾向了军事的连长那边,少再染指政工的事,渐渐地也脱离开了,没有了纰漏给他抓,也就少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而连长也开始对他改变了态度,老夸他逐渐有了骨干该有的沉着与干劲,其实只有他自己清楚,没有了巍邢岚,如果再不用工作麻痹自己,可能会真的会撑不下去。
值班室的电话响了,今天负责值行政班的方仲天像找着理由可以逃脱似的合上本子,起身悠悠地从学习室出来走过去,站在门口听值班员对着电话嗯呐了几声挂上后立马询问:“啥事儿?”
“场站值班室的电话,说我们送去学习的新兵明天下午到,要我们派车去车站接。”
“嗯知道了,你去叫连长填下派车单然后送场站值班室去报,完了和一排长知会声儿叫他到时候跟车去接。”方仲天现在处理起大小事务与对自己职责范围的掌控已经比以前好了很多,不接能力范围以外的活,也不做下级能做掉的事。
走回学习室的路上,方仲天突然意识到,这批学习回来的新兵里,有邵灵波,沉默的心里瞬间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荡起了些许波澜,嘴角微微泛起一丝微笑,并不是出于那层暧昧的关系,只是觉得当初是为了甩开他把他调到了通信连,兜兜转转地现在自己也来了连里,两人依然一个院子,人算不如天算,他叹了口气,真心怀念这个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小战士的好,也不知道这半年没有联系,现在的他会是怎样。
第二天下午,方仲天远远就听见接兵的车驶来的声音,听下手中的活,走到连部大门前,隔着段距离远远望着。
一排长先跳下了车,随后示意车上的人都可以下来了,就看见一群像呆头鹅一样找不着方向懵懵懂懂的列兵从车上鱼贯而出,一个个都有板有眼地遵循着队列动作最基础最标准的样子列队,方仲天仔细打量着,从高矮顺序上来说,他从最后一名开始看起,一个个向前扫,都没有看见邵灵波,最后他把目光停在了那个排头兵身上,背包绳勒得胸膛看上去格外厚实宽阔,袖口卷起到胳膊,外腰带卡出上身显眼的倒三角轮廓,干净利落,帽檐压得有些低,看不见脸,方仲天犹疑了许久这难道就是邵灵波?随着队列走近,到了连部门前,连长和指导员出门迎上前,方仲天就远远地站在后面双手交叉在胸前继续看着,那排头兵抬起了头,看见方仲天,先是一惊,旋即难以抑制兴奋地咧开嘴笑得灿烂,大声喊出:“方排!”
方仲天被叫得有些懵,在他记忆中灵巧纤细的邵灵波和现在眼前这个个子和自己差不多,甚至挺壮实的精神小伙子根本对不上号,但定睛一看,俊俏柔和天真无邪的脸庞,还有那闪烁着洒在一汪清澈湖水上的粼粼阳光般的眼睛,确实是邵灵波没错。
“那个排头兵!队列里允许说话吗!”组织队列的一排长严厉地呵斥道。
“报告!”邵灵波立马目视前方昂首挺胸立出一个标准的军姿,但严肃的表情绷不到一会儿,就窃窃地抿着嘴角露出由衷的笑意,眼神不住地往方仲天这边偷瞟。
主官简短笼统地交代了一下,把花名册递到这周值班的方仲天手上,让他把新兵按需给分配到各个班里,方仲天边走边翻看,在邵灵波的资料上仔细审视,这家伙竟然成绩好到令人诧异,无论是文化课还是体能考核都是全学员队第一,他走到邵灵波面前,有些不习惯现在要平视对方,微微笑着说:“小子不错啊!成绩这么好!”
“那当然!总不能给你丢脸啊!”
“你个新兵怎么和副连长说话的!”站在一旁的一排长咋咋呼呼地训斥到,方仲天忙摆摆手叫他别这样。
“那你到一排一班,好好干!”方仲天拍拍邵灵波结实粗壮的手臂,眼神里透着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