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克妻、亲友死尽……连重瞳天命的魁岩,都斗我不过,这么多年来,我不断为人转命,虚耗自己的气数,为魁氏积攒功德,才能推算出自己下辈子的命数——不会有人像我这样。我可以为魁岩转命,但没有人能同我这样命重,所以没有人能把我的死命转走,说到这份上,你还有侥幸之心么?”他最后深深地看了傀小明一眼。
“我可以!我的命比你的还……”傀小明脱口而出。
“小明!”他打断了傀小明的话,然后残忍地道,“首先,你现在得是个人——曾经是也不成。”
傀小明终于发不出一个音来,他向傀小明颤巍巍伸出了枯枝般的手,指着傀小明的心口,道:“傀小明,过来。”
傀小明木然走了过去,他把手指顶在他的心口,道:“小明,老哥最后送你一件东西,只要它还在你这里……”说着,他指了指心口位置,“就能为你保有最后一线与六道轮回轴相连的命线,不管你往后变成什么样,只要这内里的命线还在,你就可以选择……身而为人,死亦为人。”说着,他的指尖直接刺入了傀小明的心口。
“老哥,不要!你会死的!”傀小明一惊之下使劲要将人推开。
但插入他胸口的手指却像植根于斯,浑然不动,傀小明低下眼,指尖那暗红色的重明阴鸟咒文一点点从那只手背浮起,然后如同有生命一般,振翅而飞,没入曹小明心口。
就在这时,他眼前模模糊糊地就看到一丝红色的线隐入那心脉中。
温度一点点从他身体上消失,身体已经完全僵化了,他僵硬地往后靠去,终于变成了一个双目无神,行将入木的耄耋老人。
“带我……见……他最后……一面……”他听到自己的喉咙发出了最后一丝喘息。
傀小明捂着胸口,痛苦地皱着眉头,过了一阵才缓过神来,他木然把手指放到口中咬破,然后从身上摸出一根银针。
傀小明将银针刺入他的中指,血珠冒出一瞬,将自己流血的手指头按了上去,口中喃喃念叨一阵,最后道了句:“魂血融,灵棺开,引鬼道!”
他听着那声音,只觉全身一阵绵软,变成了一股烟雾,飘飘然进入了傀小明的身体。
他走到宅子后院,推开一扇房门,正对着镜子坐下,镜子中显出傀小明的脸。
“身体借我用三天,你不要看,不要听,不要出声。”他听见自己用傀小明的声音说话,说完,身体里没有回应,他拉开手边一个匣子,里面是他曾用过的一些易容工具和特效化妆品,他对着镜子,慢慢描眉画目,在脸上绘出老人斑和阴影,手上也时不时用化妆油泥修修补补,过了一个钟,镜子中的二十多岁的青年变成了六十岁的花甲老人。
做完这一切后,他推开了屋门,门外不再是魏家大院,变成了寻常的生活小区,远远有个背着小书包的孩子背对着他,他走了过去,孩子转过脸来:“老爷爷,你怎么了?”
他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唐宁,大约四岁的模样。
“老爷爷迷路了,你能不能告诉老爷爷秋千怎么去啊?”他笑着问。
唐宁伸出柔嫩的小手,奶声奶气地道:“宁宁带你去。”
他们好像走了很远,然后他估算着时间,把小唐宁又送了回去,然后又把人送了回去,远远的,他看到一辆黑色的雪福莱开了出去,他侧了身子,正好挡住了孩子的视线,然后弯下腰,对他说道:“宁宁,爷爷说个故事给你听好吗?”
唐宁忙拍着手欢快地笑了:“好啊好啊,宁宁最喜欢听故事了。”
“这故事的名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他缓缓地说着,这对于小孩子来说,是一个不算太长的故事,而对他来说,却觉得这故事实在漫长得可怕了,最后他叹息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远远的,一个中年妇人焦急地冲着孩子喊道:“宁宁,过来!”
他把孩子交到中年妇人手上,妇人冲着他简短地道了声谢,似乎是以为这个老人家把乱跑的孩子带了回来,然后责怪孩子道:“瞎跑瞎跑的,都说好了做清明马上就出发,还乱跑,你爸爸妈妈都先开车走了,现在你就跟姑姑挤面的吧!”
他转过身,走到一段楼梯后,偷偷地看着茫然无措站在面的边上,看着亲戚们把钱纸蜡烛香往车上搬的唐宁,目光久久不能挪开。
过了一刻钟时间,屋子里忽然冲出个人,冲着唐宁的姑姑惊慌失措地道:“大姐大姐!别搬了,赶紧去第二工人医院,大哥和大嫂出事了……给人撞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自己心底松了一口气的声音,然后浑身虚脱了一般,跪倒在地。
“第一次死命,就是这样转掉的,对么?”他开口问道。
然后他回过身去,魁七老态龙钟地坐在太师椅上,嘴角上扬,已然死去。
作者有话要说:
☆、何思柒
他低下眼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和身体,又重新变回了石七。
魁七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