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澜站在勾丝雕花的门前,有些麻木地看着道路尽头昏暗破败到有些令人恐惧的古堡。
马匹的嘶鸣在她身后响起。矮胖的侏儒坐在马背上,短小的胳膊交织,安抚下躁动的六翼白马。注意到闻澜的视线,他抬起宽大的帽沿,扯动嘴角松弛的皮肤,对她报以一个快速而诡异的笑容。
“尊贵的小姐,这就是莱夫霍斯特庄园。”侏儒的声音像嗓子里塞了一整罐沙,粗砺得让人生厌。“您的管家已经支付了车费,还有其他的吩咐吗?”
闻澜诚恳地道了谢,侏儒有些惊讶地瞥了她一眼,驾着马车离开了。
望着黄昏为白马的羽翼染上鎏金的玫瑰色,闻澜充满疑惑。一路上侏儒并没有与她做过多交流,她坐在马车上,撩起流动着金沙的窗帘,世界陌生而瑰丽。这里的语言不是汉语,却一样古老美妙,带着奇异的韵律。空气里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席卷着她,就像未曾谋面的母亲的怀抱,带着温暖的合欢花香。
七天的旅程中,闻澜已经能够大概听懂这个世界的语言了。她为此感到十分惊奇,好像语言编制成一个网,温柔的捕捉住闯入世界的少女,融入她,充盈她。她出乎意料地接受了魔法的存在,即使这颠覆了以往二十四年生命的认知。
两周前,自己长大的福利院倒闭,院长溘然长逝。闻澜用自己存了八年的钱和收购福利院微薄的补贴给院长送了终,抱着墓园最角落的白石墓碑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后,接到了一封信。
闻澜长到二十四岁,还没有人来过信。
她在失去至亲的悲痛中拆开信封,险些被金光闪闪的信纸晃瞎了眼。墨迹很浓,笔锋潇洒,细碎的金粉在其中闪烁。
“挚爱的澜·爱吉莉亚·莱夫霍斯特小姐:
您的姑父胡尔·莱夫霍斯特伯爵于三个月前去世,作为他的巨额财产和莱夫霍斯特家族唯一的正统继承人,诚邀您回到莱夫霍斯特庄园,继承伯爵席位,享受您应得的荣耀。
您忠诚的仆人
厄里尔”
信不长,每个字闻澜都认识,却无法看懂信的意思。她一时以为是一封提前的愚人节玩笑,直到从勾着金边的信封中倒出一张机票与一颗徽章。
机票货真价实,出发时间就在明天。她一头雾水地拿起徽章,吃力的辨认出暗红色矿石上绘制的鎏金图案。
蔷薇和荆棘缠绕着权杖蜿蜒而上,拱卫着一颗星星。
闻澜看着徽章,自灵魂深处升起一阵莫名的熟悉与温暖。她神使鬼差地收拾了自己不多的行李,坐上了目的地闻所未闻的飞机。
回忆倏然中断,闻澜猛地转身,看到紧闭的门已经大开,一个苍白的男人站在自己身后。她一身冷汗,竟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突然站了一个人。在福利院长大的习惯让闻澜自幼警觉,初来乍到这奇异的世界更是处处小心翼翼,没想到在自己所谓家门前就马失前蹄。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人。一身燕尾服,身材修长挺拔;眼睛狭长,眼尾微微下垂,看人时带着三分挑逗七分深情,暗红的眼珠像无机质的矿石,幽深不见底;鼻梁高挺,嘴唇单薄,耳垂吊着的暗红色徽章图腾流金。一张脸英俊得浓墨重彩,几乎夹杂了些阴鸷的邪气。
娇小的一脸警觉,男人倒是十分有绅士风度,宽容地谅解了初次见面的小主人不符合贵族礼仪的行为。他上前一步,单膝跪地,轻轻托起少女僵硬的手,在她白皙柔软的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
“尊贵的爱吉莉亚小姐,欢迎您回家。”
厄里尔感受着手中温暖柔软的触感,轻轻闭了闭眼,像是怀念似地回味了一下。感受到闻澜的惊恐,他便从善如流地放开了手,站起身,笑意盈盈地向闻澜微微颔首:“我是您的管家,厄里尔。很高兴再次见到您,我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