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奇。”
纪子厚诧道:“你们是几时认得的?只单单瞒着我一人不成?”
贺颖南虽与纪子厚交好,但一个是外地番将,一个是京都统领,说到统兵布战,难分伯仲;若论精明世故,却是远远不如了。见他消息不灵,那是极其难得之事,忍不住心中得意,一揽屈方宁肩头,拊掌大笑起来。
说笑间,庄文义、徐广等人亦已赶到。谈及鬼军此番惨败,均道屈方宁阵前击杀其主帅,应记首功。屈方宁摇手道:“说来惭愧,属下虽一击得手,其实并未取他性命。我已知会黄元帅,此人与朝中重臣颇有勾结,须送回京都详加审问,以正朝纲法纪。”
此刻早有南兵手持牛筋、绳索,欲将御剑缚住。但平日对这位杀人如麻的鬼王将军,恐惧实在太深。虽见他一动不动地倒伏在地,仍战战兢兢,不敢上前。一人试探着去拉他手臂,忽见他靴尖一动,只叫得一声“我命休矣”,吓得一跤跌倒,手足虚软,再也爬不起来了。
屈方宁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向身后使个眼色。苏音鬼魅般飘然而出,从一名南兵手中接过筋索,将御剑由颈至臂,由膝至胫,绑得结结实实。
庄文义喉中“啊”了一声,踏上一步,指道:“这位兄弟,莫非就是将我柔儿信物送回之人?你……你姓甚么?”
苏音面无表情,拱手道:“无名之辈,不劳大人见问。”回到屈方宁身后,不再理会。
徐广见南军七手八脚,合力将融雪泥污中的流火抬起,道:“鬼王天赋神力,仅这杆长枪,便重达一百四十斤。只怕寻常绳索……奈何他不得。”
屈方宁应道:“是。属下早有准备。”向涧中一示意,道:“大人请看。”
众人随他所指之处望去,只见一架高达丈许的精铁囚车,笼条粗如儿臂,车轮大如圆盘,似一头庞然怪兽,正蛰伏在雾气尽头。
他们久别重逢的话语,御剑一个字也没有听见。他从呛啷、呛啷声中睁开眼时,已是第二天清晨。
他头痛欲裂,全身如被车轮碾过。脑中乌蒙蒙的,不知混沌了多久,才硬生生将意识唤醒。头一个念头便是:“……宁宁刺了我一刀。”
那匕首破体而入的穿透感,依然残存在胸口。但比刀锋更为冰冷的,却是他的心。
他重重喘息一声,想要坐起身来。胸前疼痛已然大减,低头看去,伤口已被洗得干干净净,换上了新的纱带和伤药。然而手臂一动,便觉一阵沉重之极的禁锢感从四肢传来。就微光看时,只见自己手足上均箍着寸许厚的铁铐,铐上连着数条粗重铁链,好似蜘蛛结网,牢牢锁在四周的铁笼条上。囚笼随车身微微摇晃,铁链也随之碰撞。先前的呛啷、呛啷之声,便由此而来。
他心中极轻地一跳,将链条在手上无声地绕了几绕,运劲绷去。他力气虽未恢复,这一绷之力也非同小可,那铁链却只拉长少许,无丝毫断裂之意。劲力一消,立刻复原如初。定睛一看,只见乌沉沉的铁器上,隐隐有银色细丝闪烁。
只听一个沙沙的声音在囚车旁响起:“……将军不妨猜上一猜,这铁链之中,掺杂了甚么物事?”
那人正是屈方宁。他胯下的白马,和手中的长弓,与先前没半点不同。惟有一身崭新的南军服色,却是扎眼之极。
御剑一眼也没看他,甚至,连他的声音也不想听到。
他仰面望去,只见一轮惨淡的太阳已从远处雪山上缓缓升起。囚禁他的马车,正朝这太阳不停驶去。
这一路战事不断,随着南朝大军向草原深处推进,随行的俘虏也越来越多。其中有鬼军、白石驻军、小股为战的牧民……乌兰军一部分已在飞龙涧下战死,余下有的投降,有的逃走,有的却是其他部族收编而来,对主帅一夜之间改旗易帜,并无甚么抵触,继续忠心追随。
不日,南军已至巴林北坡下,那是一处山陵起伏的军寨。御剑伏卧囚车中,听人来来去去,说道“千叶御统军也不过尔尔”、“纪统领那表兄弟……连人驻扎何地、派遣几人都探得清清楚楚”,又有人压低声音道“是他那肺痨鬼般的手下厉害,迎风可听十里……”只言片语,听不分明。
他苍青色的眼珠在暗夜中微微睁开一线,向俘虏营方向遥望一眼,重新合了上去。
次日黄昏,一名南朝小兵替他送来清水饭食,正想轻手轻脚放下,忽见他魁梧的身躯一动,一双湛然深目缓缓睁开,如鹰隼般落在自己身上,沉声道:“你,去把那姓苏的给我叫来。”
这名小兵如何见过这般威势,一瞬间就吓破了胆,只短促地惊叫一声,掉头就跑,手中饭食洒了满地。
屈方宁片刻即至,神色从容,见车内一片狼藉,只道:“将军要见我,招呼一声便是,不必凶神恶煞地吓唬旁人。”
忽而一笑,将手中雪白马鞭卷了几卷:“看来我的姓氏,将军也知道了。”
御剑背靠牢笼而坐,双目阖起,淡淡道:“嗯,你是苏沁的儿子,纪伯昭的外甥。你的名字,我永远也不会忘。”
屈方宁凝目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