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觉得这些安抚性的话可信度并不高,说了也没多大意义,“说实话,我的上司们正在为抓住你的功劳该归谁所有而争吵,暂时没有来管你的时间,但他们总会来的,而且会毫不留情地把你撕成碎片——如果你现在认罪,也许还能保住一点尊严。”
按照军衔高低划分的严格的等级制度决定了多蒙诺奇人的权利和地位,像霍奇这样的通缉犯自然是高官们争权夺利的好筹码,为了向国王邀功,他们会尽全力争夺这份功劳,并且一定会把霍奇送上断头台——这是多蒙诺奇和杜博纳斯谈好的条件。
那位矜贵的公主殿下和她锱铢必较的精明父亲时隔多年仍然记恨着那个吊坠的事,哪怕霍奇早就被迫把吊坠还了回去,他们仍然对这个贼恨得牙痒痒,甚至以十个城镇的地皮跟多蒙诺奇国王做了交换,要求他必须把霍奇送上断头台,并且在行刑后将人头送到杜博纳斯作证明。
他们为此得意洋洋地发了声明:我们已经为一个小贼付出了如此昂贵的代价,希望多蒙诺奇不要食言。
这是来自第一大国的示威,多蒙诺奇方面当然什么也没敢反驳,霍奇在得知这件事后也心知肚明:这次他是一定要死的,否则多蒙诺奇没办法向杜博纳斯交代。
所以他没有认罪,至少这能给那些家伙添点堵,权当死前的最后娱乐了。至于断头台,那是个熟悉的地方,他上过一次,又即将再次踏上无数人流下的血迹,把脑袋放在铡刀下,等待属于自己的死亡。
他忍不住开始回忆,上一次上断头台的时候,他是怎么想的呢?
那是他最疯狂的一段时间,一年里他偷了200多件吊坠,几乎每天夜里都在别人家度过,甚至为此感到愉悦。那时他不是为了获取利益而偷东西,为战友寻回遗物的执念占据了他的大脑,为此他像个不需要休息的疯子,透支生命般四处流窜,听说谁有类似的吊坠就想尽办法去偷到手,发现不是以后又送回去。由于这恶作剧般的行为,不止多蒙诺奇一个国家对他下了通缉令,但从来没有人抓到过他,他享受这样的感觉,以至于到了后来变得有些得意忘形。
然后他在杜博纳斯被抓住了,愤怒的国王把他送回给多蒙诺奇,要求一定要处以极刑。
“你竟然敢从公主殿下的梳妆盒里偷东西!那吊坠是她最珍爱的饰物,你将它偷走,这是对殿下的亵渎!”
对此,他只是冷笑一声,满不在乎道:“我不是还回去了吗?只是借来看看而已,又没把它戴在我脖子上,算什么亵渎?”
负责讯问的官员被他气得半死,没在他身上花太多时间,很快就给他判了死刑。他坐在牢房里,只觉得没办法再继续寻找那个吊坠了很可惜,于是在无聊等死的时候把自己的故事说给了看守他的卫兵听。
那时他疯狂而偏执,确信自己无罪,但又对死刑判决无可奈何,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发泄自己的情绪。但他没想到的是,那位负责看守的年轻士兵受到他的故事感染,冒险没有扣实他手上的镣铐,决定在前往断头台的途中假装丢失钥匙把他放走。
他并不了解这样的事实,也没有及时发现自己腕上没有扣严的镣铐,直到被送上断头台才动了动手臂,发觉这死里逃生的最后机会。他从镣铐上拆下一片锋利的铁片,夹在手掌下当作武器,先杀了刽子手和押送他的人,然后在众目睽睽下从断头台上逃走了。
整个过程顺利得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而直到很久之后他才知道,那是因为那个负责看守和押送他的年轻人为他支开了沿途的其他同僚,想给他留出一条逃跑的路线。
而他却亲手用铁片划开了对方的喉咙,看着鲜血汩汩地从喉管里涌出来,然后在无法呼救的恩人面前头也不回地离开。那成了他犯罪生涯中最广为人知的一段故事,和出入杜博纳斯公主的房间两次一样成为“大盗霍奇”的资本,让他在通缉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可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从断头台上逃脱的,就像没有人知道在行刑前的几个夜晚,有个年轻人坐在牢房外面陈旧的木椅上,听他说那些自以为正义无比的偷盗事迹,被他的眼神和心情感染,然后做了一件无法挽回的事情。
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遇见伯尔金斯和维奥列特的,只记得他那时穷困潦倒,也没有心情去偷东西养活自己,每天就倒在街角靠人施舍为生。没有人知道他是价值数百金币赏钱的大盗霍奇,只有路过的诗人在他面前停下脚步,端详了他很长时间,然后轻轻放下一瓶麦酒。
“我想你需要这个。”
他抬眼看对方干净而精致的袍子下摆,也看到了对方漂亮的蓝眼睛和红头发。
“我没有钱。”他说。
“我也没有让你付钱,”诗人摇了摇头,“这是送给你的,只是酒馆里最便宜的酒。”
后来他跟着他们走了,并且在不久之后把自己的身份和故事也全盘托出,那时维奥列特问他:“你还想再上一次断头台吗?想再死一遍吗?”
霍奇记得自己很笃定地回答他:“不想。”
有人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