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晚上,真可惜是一场噩梦的旅程。
晚自习下课,我整理试卷,修订最后一题的数学,拒绝了同桌一起回家的邀请,我不知道这是一道致命的题目,有时候人就不应该太固执,太追求完美,连纸都能割开你的手指,你又何必磨砺刃过于锋利?是你的,就会有,强扭,会得到伤害。
我不愿意把我的记忆放在回忆施暴的场景,那是浪费,既然这一天是铭记一生的,我要,我只要和他的。
他像阿克琉斯,愤怒带来的战斗力,又那么让人爱慕。
“嗨你别怕!”他扭过头,迅速脱下自己的外套,然后轻轻掷到狼狈的我身上,他牵起我的那只手,那只永远干燥保持着原色不肯被玷污的手——就像他的人。
却在这一天,他的人,和这双善意的温暖的手,永远被玷污了。
*
季悟笙泪如雨下。哽咽得像小时候得不到父母安慰的小孩。
“那最后为什么演变为伊尹施暴?!”叶榕的声音提高了。她的急切表露无疑。
“那个——那个强|奸我的——是——是教育局长的儿子——”季悟笙泣不成声的语句,叶榕好不容易拼凑出完整的语句,“打昏伊尹的——是警察局副局长儿子,他们都是一伙的,其实,其实就在不远处躲着望风,还有、还有一个市长的侄子,他们,他们想……”季悟笙死死咬着嘴唇。长发散乱遮住了低下的脸,“我现在倒希望伊尹那时候没有路过,没有来救我,反正我名声都是会——”她再也说不出,抽泣、屈辱、仇恨,“伊尹完完全全被这件事毁掉了……”
“为什么你们不辩驳?!”叶榕拉住她的手腕,这时季悟笙疼得抽气,叶榕推上她的袖子,上面淤青遍布,都是狠毒地掐出来的。
“他说不了!!说不了……”季悟笙的脸上泪痕纵横,几乎是爆发一样,喊出,之后就是无限的悲痛,“就是在校长办公室,我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话很少,出口的都是简洁得奇异的话,因为他有结巴!结巴……越急,说的越艰难……”
“那你呢?!!你也说不了吗?!”叶榕甩开她的手。
季悟笙顾不上手臂的疼,她捂住了脸。“我胆子太小,太懦弱,我父母根本不敢惹他们,我爸爸只是一个小公务员,我妈妈不喜欢我是个女孩子……我妈妈给我退了学,把我关起来,不许我在出现在学校。后来、后来没人出来澄清,没有人,没有人……”她抽着气,断断续续说道,“大家都知道伊尹不可能干出来,但是都不说,都不说——”她的情绪沸腾到极点,终于喷发,她的手像妖魔的,青筋毕露,抱着头,扯着自己的头发。
叶榕已经眼睛通红,她终于知道伊尹为什么排斥性,为什么不愿意提起高中,为什么对人有一种看似天生的凉薄——他受够了来自沉默来自构陷的伤害。要杀死一个人,的确只要摧毁掉他原先的信念,他原先的追求,而你做的这些,没有法律会审判。
叶榕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向前一递。“这是去美国的机票,绿卡也在了,你去这个疗养院吧,不要跟国内的任何人联系了。”话音落,她站起来,换上了墨镜,高跟鞋清脆的敲击石板,一步步,都清晰。
我能为你做的?——我什么都能,这不是一种附庸,这是出于我本心的,我不过在遵行我心要我做的。
☆、别着急
叶榕与季悟笙分开以后,没有回她在何资与伊尹身边的房子,她回了自己家。
门关上,整个房间露着落寞。
沈极已经去英国进修欧洲油画了,房间只有空寂与痛。她摘掉墨镜,扔在旋转鞋柜最上面一格,然后是鞋子,外套,衬衫。高定被轻易抛下——正是这绝非普通工薪阶层的服装,让季悟笙明白了她在那个女人面前说的云里雾里的话的言下之意。
她抹掉红了的眼睛下的泪水。
她在和季悟笙接触之前,已经扮演了检察官从伊尹的母亲那里了解了伊尹之后的生活。
被学校和身边人牺牲掉之后,伊尹的父亲到处奔走,不料灾厄环绕,出了车祸,抢救无效。这才是压垮伊尹的最后一根稻草。被开除被误解,都只是伤痕累累,但父亲的意外,造出了他把所有都归结到了自己身上,彻底死去。
他恨着那三个恶魔,也恨着没有站出来的被救女生,同样恨学校,恨所谓友爱同学,甚至抱怨社会的冷酷。但都没有恨自己强烈。
他恨到强行矫正自己的口吃,一旦不连贯,就狠狠扇自己,话语不清晰,就往嘴里塞石子,割划口腔、舌头、牙龈、嘴唇,最后吐鲜血,以此来惩罚自己。
他割腕,但被母亲及时发现,抢过刀子在自己手上划了一刀。
“我那时候威胁他,要死就带我一起!他才乖乖听话了……”在“检察官万秋”安排的“暂避处”毛敏慧满目伤痛。
纵使搬家,写作、成名,没有人记得他的伤痛,那也不意味着,梦魇会消散。反而在日复一日的自我惩罚和故意驱散快乐心情中,最后变成了忘记自己本来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