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身再去敬茶也不迟。
沈兰池确实累着了。她被折腾了半个晚上,次日只想趴死在床上,一辈子都不起来。只是身上汗蒙蒙的一团糟,终究有些不舒服,还是强撑着起来沐浴梳洗。
待她换了身衣裳回到房中,便见到陆麒阳也起了身,立在窗畔,似在等着什么。
他半推了窗扇,眺望着窗外一园绿景。几枝春来新发的藤叶从屋檐上垂落下来,被风吹的一摇一晃,日光透过碧绿的叶片,映得窗扇周遭也隐隐约约有了几分绿意。
“夫君,你这是在看什么?”沈兰池好奇问道。
“在等你。”陆麒阳听见声音,立即侧过身来,亮出手里一支黛笔,道,“我想替……替娘子,画眉。”
沈兰池怔了一下,随即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陆麒阳。
世子爷精通兵策骑射不假,但是一个大老爷们,还能画眉?
饶是心底怀疑不已,她还是乖乖巧巧坐下了,还捧过了铜镜。
她已做好了心理准备,陆麒阳一出手,肯定能画的惊天地动鬼神,搞不好便是两道脱缰野马横驰面门。如果定要顶着两道丑丑的眉毛去见镇南王妃,那她也认了。
陆麒阳撩起了袖口,做出一副认真神色来。黛笔在她眉上细扫几下,竟真的画出一道微弯柳叶眉来,不偏不倚、瘦细正好,令沈兰池大为惊奇。
“我可是练过的。”陆麒阳搁下黛笔,笑道,“你是不是以为我不行?”
“练过?”沈兰池一蹙眉,立刻发现事情不简单,“你哪儿来的机会给女子画眉?”
正在摇尾巴等着夸奖的陆麒阳懵了一下,他完全没想到她的重点如此与众不同。愣了一会儿,他老实回答道:“我不是给女子画眉,我是给小厮画过一段时间的眉。为了给你画上一次,我已练了好久了。”
沈兰池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世子爷的小厮,真是相当的可怜了。”她道。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便一齐去正房处见镇南王妃。
王妃见沈兰池来了,笑得合不拢嘴,道:“哎呀呀,没想到咱们家小兔崽子真能娶到兰儿,可真是命里有造化。”说罢,便捋下手上一个玉镯子,便要塞给沈兰池,“以后呀,要是麒阳欺负你,你就和娘说。爹娘帮你打他!”
沈兰池:……
不,不了吧!
怎么觉得陆麒阳这么可怜呢!
从前陆麒阳家里娘管得严,爹又凶巴巴的,他是处在最底端的那一位;现在好不容易讨了媳妇儿,结果媳妇儿似乎也比他地位更高些……
真惨呐,世子爷。
***
陆麒阳回来没几日,两人就完婚了。回门过后,便是上元佳节。镇南王府一行人,前往宫中赴宴。
沈兰池到了宫中,便先去紫鸾宫拜见皇后季飞霞。到了紫鸾宫里,才发现陆知宁也在。她穿着一袭嫩柳绿的衣裙,坐在季皇后身侧,仍旧是闺中少女打扮。
从前关系较亲近的几位贵女里,永淳公主和亲远嫁,柳如嫣与沈庭远远走高飞,季飞霞入宫为后,迟迟拖着的沈兰池也嫁做人妇,成了镇南王世子妃。如今,只剩下陆知宁还不曾嫁人了。
看到身侧的女伴都梳着妇人发髻,陆知宁眸光微闪,别过头去。
她已近二十岁,这已不是一句“我娘要我在江夏嫁人”便能敷衍过去的事儿了。果不其然,季飞霞身旁便有几个贵夫人阴阳怪气地开了口,道:“江夏郡主这么大年岁了,王妃还不让郡主嫁人,这实在是不成体统。”
命妇们都是各成一团,京城中的与京城中的凑在一道,暗地里瞧不起那些京城外的女子。看见这江夏来的郡主、王妃等人,便暗暗觉得她们粗野,乃是乡下出身。
眼见着妇人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陆知宁还不嫁人的事,季飞霞有些急了,连忙道:“女子也并非是非嫁人不可,莫非女子迟嫁几年,便会掉了身份么?”
“可不是么?”一名妇人拿眼白瞧陆知宁,“哪有女子不嫁人的道理!这么大年纪了,还留在家中,莫非是有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这才嫁不出去?”
陆知宁面色一僵,便起了身,向季飞霞告退,说是要去外头醒醒神。
季飞霞面露焦色,沈兰池却按住她的手,低声安抚道:“罢了,你与这群妇人争辩,是行不通的,还是随她们去吧。”
季飞霞点了点头,道:“先出去赏灯吧。”
夜幕已降,万灯争彩。沈兰池随着季飞霞一道步出紫鸾宫,便听得一声“陛下驾到”。陆子响下了肩舆,对季飞霞道,“朕想与皇后同游,不知皇后可否赏这个面子?”说罢,便带着促狭的笑打量着季飞霞。
闻言,季飞霞露出浅笑来,面上两个淡淡梨涡,煞是可爱:“臣妾又怎敢不遵旨呢?”说着,便将手交托到了帝王掌心之中。
帝后二人并肩施施而行,背影渐远。周遭的妇人们见了,都十分艳羡。
“集六宫宠爱于一身,古来又能有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