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虽说擦干净了夏晚的手,但也格外恼炎。
忽而听得刺啦一声,郭嘉撕掉自己叫水浸湿的,沉重的袍摆,将夏晚再往上负了负,继续艰难的往前走着。
脚下的水似乎渐渐活起来,有了流动声,既水是活的,就肯定能走得出去。
夏晚本以为俩人了无生计了,所以一路走来,默默的一句话也不说,直到此刻,发现还能走得出去,于是又说道:“我爹夏黄书那个人,你是知道的。他就是个赌徒,无恶不作,自打我三岁到红山坳,说句不要脸的话,一碗饭,全凭我拿自己一双手刨给他吃,没有得过他的一碗饭吃。”
……
“但我从不后悔,听说他死了之后,我伤心了很久,因为那时候,我没爹了。”
对于父亲,因为李燕贞幼时疼爱的原因,那种好感根植在夏晚的记忆里,只要说是爹,不在于他待自己有多好,她都是爱的。
于她来说,最可怕的事情就是爹没了。
她觉得,真正李燕贞要是死了,杀他的人肯定不是孔成竹派的,因为孔成竹是个既要名,又要利的人,不到万人簇拥求着他篡位的时候,他是不会篡的。
唯独郭嘉,不在意名也不在意利,最在意的,就是李燕贞肯不肯把她嫁给他。她尽力的弥合着父亲和丈夫之间的撕裂,可眼看自己都要给扯碎了,依旧无法弥和。
“我不想再回长安了,你带我回水乡镇吧。”夏晚低低叹了一气,说道。
徜若李燕贞死了,长安就是个令人讨厌的地方。她也知道下令杀死李燕贞的,肯定是郭嘉,这叫她如何面对长安,又如何面对那座宫城?
郭嘉还不知道夏晚仅凭他一句话,就已猜到他所作的事,轻声笑着说:“你爹是怎么疼你的,爱你的,我从今往后也一样疼你爱你,不就成了?”
想了想,他又道:“水乡镇的日头太晒,我记得你小时候脸儿可没有如今这般的白,等回去了,得给你打上几把伞,勿要再晒黑了皮子。水乡镇的土也太多,还得把路都铺整铺整,否则的话,脚上沾了泥可就不好了。”
真一想到夏晚要回去,郭嘉忽而又觉得水乡镇不好了,哪哪都需要重新修砌,否则的话,以夏晚的公主之尊,隐居在那点子破房子里,总觉得要委屈了她。
忽而黑暗中不知飞来个什么东西迎面飞来,郭嘉因正在胡思乱想些回水乡镇的事,居然没有躲过,似乎只是一枚细细的针,无声无息的,穿肉而入。
他脑子有一瞬间的晕眩,不过随即将那枚细针拨下来,并没觉得自己哪儿不舒服,也没觉得自己是中了什么毒。
背着夏晚,他又道:“我记得有一回,于夫子家那位杨州来的妾室在哪儿得意洋洋的炫耀,说自己拿一块几枚铜板买来的狗玉,就换了小夏晚好大几朵灵芝,带到金城关,于药铺里换来了几十两银子。”
夏晚趴在郭嘉背上,咬唇笑了笑。她是叫于夫子家那小妾给编了,但并不后悔,因为玉于她来说,比银子更重要。
郭嘉于是又道:“我听了很不忿,于是趁着她上茅房,就从茅房后面扔了块石头进去。谁知转眼,小夏晚便跟于夫子告状,说是我扔的石头。”
然后,他被于夫子扒掉裤子,压在春凳上狠狠打了一通屁股。
夏晚几乎要笑出眼泪来:“你居然是为了这个,才扔的石头?”
郭嘉舌头渐渐有些发木,但毕竟因为孔成竹配的药,失去了神力,就连舌头的灵敏度也大不如前了。而且,也一再的管不住自己的舌头。
他道:“小夏晚那个小丫头,跟莲姐儿全然不一样。总是偷偷把旺儿拐出去,爬山下野的,挖野菜,掏兔子,一起鬼混,那时候莲姐儿总是哭着说,小夏晚又把旺儿给拐跑啦,旺儿不好好读书,将来就得给人作长工。
于是,我就提着棍子一通的追,田野上俩个孩子一通的跑,最后旺儿叫我拎回家,那小夏晚挎着个小篮子,远远儿的,就站在柳树下。”
夏晚不知道郭嘉是怎么了,当然也从未听他这样说过话,趴在他背上不住的笑着:“你算好了,虽说总是欺负旺儿,但没怎么欺负过我,也没打过我。”
郭嘉渐渐觉得越来越疲累,不是因为脚下的水,水下整个儿用砖铺过,也没有太多淤泥,而是他的腿本身变沉了。
“我不打姑娘的。”郭嘉低声说道。
他只是冷眉冷眼而已,懒得多看一眼那个总是打扮的干净利索,总在他眼前晃的野丫头而已。
一步步往前走着,郭嘉两腿越来越沉重,而且对于眼前也没了认知。恍惚间,他是走在水乡镇的瓜田里,或者一望无垠的戈壁滩上。
穿着件白面红点子碎花袄儿的小夏晚始终在他眼前跑着。
这时候他意识已经混乱了,脑子也麻木了,但总还记着,背上背负的是他的妻子,一定不能松手,也不能把她丢进水里。
“晚晚。”
“唔?”
郭嘉道:“我真想回到过去,在哪时候就爱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