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疾奔而去,接连穿过两个庭院,看到谢清微羽衣被寒风鼓起,几番腾跃,形如雪天白鹤,扑进前方的祠堂中,铮然一声诛邪剑出鞘,空气中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杀伐之气。
钟意和乐无忧飞掠进门,正好见到九苞拼死举剑刺去,却被谢清微轻松破招,荡开双剑,散发着血腥气息的诛邪剑抵在了他的脖间。
“谢道长,不要杀他!”安济捂着肩头痛叫,“擒住即可,我要活的!”
“我的天哪,这是怎么回事?”钟意先声夺人,一脸大惊失色一般冲了过去,厉声叫道,“放开我的婢女!”
“什么婢女!”安济仿佛被戳中了痛脚,气急败坏地大叫起来,“他是个男的!”
好不容易赶来的盟总弟子们一进门就听见这么惊悚的一声,顿时脚软,噗通噗通摔出了个叠罗汉。
☆、第90章 □□章
“连男女都能认错,说你是废物,这是对废物最大的侮辱,”九苞讥笑,目光下移,看着抵在自己喉间血腥浓烈的黑色剑锋,冷哼一声,“诛邪剑斩妖除佞,敢问谢道长,我是妖还是佞?”
“事发突然,多有冒犯,”谢清微收起诛邪剑,看向他,“你为何在此处?”
九苞脸色变了变,没有说话,一个盟总弟子从地上爬起来,突然指着一处叫了起来:“这是什么?”
有人点亮油灯,灯花一爆,照亮两个灵位,灵前线香无声地掉落一段灰烬。
谢清微目光扫向地上,看到一个被打翻的泥盆,寒风吹入门内,卷起未烧尽的纸钱飘散开来。
空气中弥漫着灼烧的烟气和淡淡的檀香。
安济肩头被一剑洞穿,流出的温热鲜血染红金色锦袍,他却仿若感受不到疼痛,死死盯着灵位,恍若梦中一般喃喃道:“先妣明太君岐……”
谢清微眸光闪了闪:“你是明月光?”
九苞抿紧下唇,沉默半晌,抬眼瞥向他,却依然冷着脸没有回答。
“你定然是明月光了,”谢清微沉吟,“如果明月光侥幸逃过一劫,如今也该是你这般年纪,还有这灵位……”
铁证如山,这是如何也抵不过去的。
钟意爽朗地笑了两声,负手走了过来,将九苞挡到身后,对谢清微等人淡淡道:“不过是祭祀先人区区小事,各位明火执仗的,是否太过小题大做了?”
“可……这不是平常的祭祀,”安济恍惚地说,“他……他竟是明月光,这……”
“怎么不平常?因为他的父母多年前惨死了,所以他连祭祖的资格都没有?还踢翻了人家的火盆,这万一因你们的缘故,人家父母收不到纸钱,这冬节年下的,在地府没钱吃穿用度,这账算谁头上?”钟意目光落在地上,泥盆旁边散落无数灰烬,纸钱上已没了明火,唯有一丝火线无声地蔓延着。
谢清微低声道了一句“无量寿佛”,看向他:“踢翻火盆当实属无意,方才这两位斗得激烈,或许一时情急,冒犯了先人,只是……明小公子为何会成为你的婢女?”
“我还要问你们呢,”钟意一推四五六,昂首挺胸俨然是一满腹愤慨的受害者,诘问,“我只不过是睡了一觉,怎么一睁眼,使唤多年的婢女就变成你们嘴里的明小公子了?这是谁干的好事儿啊?我的婢女没了,你们负责赔吗?”
“你不要胡搅蛮缠,”安济觉得头大如斗,仿佛被什么毒辣的蛊虫钻进脑中,搅得脑海翻天覆地,他咬牙双手按住太阳穴,低声道,“雪天难行,你们却踏雪而来,就是为了祭祖吧,我不知九苞当年是怎么从灭门案中逃脱的,但试想,一个垂髫小儿,遭遇生命中最大惨事,第一反应不应该是去天下盟求救吗?况且河洛山庄就在洛阳城外,打马不过两个时辰的路程……”
九苞冷冷地横他一眼,讥笑:“你天下盟的门上镶金子?”
“卷宗中记录,当年盟总曾派人在附近搜索过,却都没有寻到你的身影,”安济皱紧眉头,眸子中划过一丝难以置信,转瞬即沉进眸底,仿佛被死死压抑住,他看向九苞,“可见你不但没去天下盟求救,反而躲了起来,数月前金缕雪的不醉酒坊也曾撒下人马寻你,你却依然蛰伏不出……”
“这说明了什么?你找我就得出来?”九苞嗤了一声,“你是我儿子?”
安济被他骂得郁闷至极,狠狠瞪了他一眼,眼眸中却没有丝毫狠戾,反而涌起一阵阵心酸,他喃喃道:“这说明,你根本不相信天下盟。”
“哈哈,”九苞大笑起来,“你天下盟的门上既没有镶金子,也没有我的儿子,那我凭什么要相信你们?”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们?”
九苞唇角翘起,勾出一个阴涔涔的邪笑,俯身逼近安济的脸,目光刁钻如毒刺,放肆而轻佻地在他脸上逡巡,笑道:“我养尊处优的少盟主,你当真蠢到想不透为什么吗?”
祠堂中寒风刺骨,吹得脸颊冰凉,对方火热的呼吸冷不丁扑了上来,让安济忽地打了一个冷战,眸中压抑已久的苦楚骤然喷涌出来,淹没了他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