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第四星区,
编号4-03宜居星兰斯勒,
上午0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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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从们半个小时前就清理好短途飞行器,说是随时可以出发。我拽起一件防护服就往外跑,恨不得人类已经进化得背生双翼,最好赶时间时飞行速度还能翻一番。
兰斯勒的清晨比荒星上都冷。我冻得直打哆嗦,睁着眼时只觉得首府像极了石灰岩层密集的荒芜山地,闭上眼又忍不住想象赫曼的二公子冻死街头的场面。然而刚走到门廊,管家就追上来检查我的着装。
管家是我哥身边的人,别人都行着礼唤我一声“二少爷”,她行不行礼都只叫我“多纳特少爷”。我板着脸任她拽着袖摆命我换上制式防护服;脱去防护服后她又瞥见我里面披着的制式斗篷,失望地“啊”了一声,叫我去换一件黑色的。
“我以为我哥昨天是在开玩笑?”我问她。
兄长昨日给我展示了「王座号」的最高调任令,帝都星有几位可怜人将要平迁第四星区。他摆着兰斯勒总督察的架子,悄悄嘱咐我:“迎接仪式上最好穿暗色的斗篷。”
我嘴上称是,心道那不就像场葬礼一样庄严肃穆?
我指着斗篷给管家看:“——拜托,印着赫曼家徽的制式斗篷!帝国全境正式场合都适用的式样!”
她只瞪我一眼:“克罗瑞纳的家徽是黑色。我们要致敬新执行官的家族。”
我惊呼:“掌权的可不是克罗瑞纳的执行官大人。”准确来说,克罗瑞纳的那位是被放逐过来的,能不能从仇家的伺机报复中保下一命还说不定。
管家撇撇嘴,显然从我哥那了解到了这层隐秘,却不想接我的话。
兰斯勒的跳转交接港聚集着披戴黑色长斗篷的官员,从聚居区的一级治安官到各级执行官,都按等序排列着。我哥站在首位,身旁是副督察官艾伯特·赫曼和庇埃尔家族的几位人精。我只在军部领了头衔,算半个无职的闲人,自然不能挤到总督察官那边,在队伍的不起眼处找到位置站定。
交接舰即刻抵达,深色的巨型星际舰艇侧面依次印着王座号的四星区环、最高议会的帝都星之眼以及伊斯特的交叉双剑和断裂锁链,挤散堆积的云层缓缓降落。人群向两边散开,我哥带着副手和侍从迎上去,我终于收起满脸的漫不经心,提起精神看向走出舱门的新任执行官。
出身克罗瑞纳家族的执行官是名年轻强大的,身材大略是第二星区女性中极力推崇的、能够模糊第一性别的匀称和强壮,我甚至想象到执行官制服衬托出流畅而蕴含力量的肌肉线条。料想帝都星的那一代年轻大概都有意模仿名盛一时的“金色玫瑰”奥若菈·伊斯特——与叛逆者齐名,最终落得同样下场的伊斯特的昔日骄傲。
再说回执行官大人,我大概会用冷月赞扬她的容貌,虽然用在身上颇有调侃的意味,但冷美人就是冷美人,一言一行都带着独有的气场。我记得她调任前在第二星区的军部统率着赫赫有名的帝都星第五军团,因此冷着一张脸时不怒自威,灰蓝的眼睛又让我联想到寒凉的月辉。令我诧异的是执行官毫不掩饰她的不愉,她眼中带着连我都看得分明的郁色,面色略显苍白。
六年前的切身体会令我能理解处境尴尬的执行官此刻的心情。那时我从赫尔塔毕业,父亲认为我应该在兰斯勒学习接下来的课业,便派遣停留在区外轨道的家族跳转舰去第二星区接我。沿途分别在第二、第一和第三星区的交接站转乘,我躺进座椅中闭目养神,最后一次看向赫尔塔的景象在眼前挥之不去。大抵就是心中清楚此生不会再有回到第二星区的机会,跳转结束后舷窗外是无垠而深邃的宇宙,越看越察觉到自己的渺小和低微,不得不认可即使身为,如今也成了被扔回第四星区的一袋垃圾。
第四星区是帝国的垃圾处理场。第四星区的居民,不管是生在此处还是后来被当成废品扔在这里,一但踏上交接舰,这辈子就只能窝在或是聚居区或是疫区的角落,再无翻身的机会。想我赫曼家族对伊斯特的忠诚可以追溯到传说中的埃德蒙王统治时期,却依旧只能在偏远的兰斯勒作威作福。
在场的官员们大都垂眸凝神,神色淡淡,不约而同地敷衍起巡视般走过的执行官大人,倒是对那握有几分实权的副官显出些许敬畏来。大概怀着几乎扭曲的幸灾乐祸感,我在执行官经过时抬眼颔首,依礼节问候后,拿捏着刻薄语气道:“大人,您在第二星区的那一套,在兰斯勒可行不通。”
执行官闻言顿了一下,我眼见她脸色又阴沉了一分,心里半是得逞的兴奋半是无关紧要的心虚;又想到我混在队伍末尾,不经人介绍执行官难以认出,这才吁出一口气。
兄长在前方引路,远远朝我这边看了一眼,显然是默许的态度。我便放下心来,预备仔细揣摩着同那位真正棘手的副官交涉。
王座号最高调任令将在公共投屏上公示三天,以确保各聚居区和机构的平民们有个新执行官的映像。交接港的舰艇驶离,身披黑色长斗篷的们仍聚集着登上去往首府的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