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55 等不及了</h1>
很多事情,其實都是身不由己。
所以最後,人們只能歸咎於命運。其實,那只是在推卸責任罷了,因為不想承認自己的錯誤,最後人們總是選擇逃避。但即使閉上眼睛,它們仍然在那裡,動也不動地——除了你選擇面對它。遍體麟傷也好,千瘡百孔也罷…
痛,至少還代表你活著。
如果今天開口說這話的人是別人,俞桑棠會叫他閉嘴,甚至發潑甩他一個耳光也說不定。可今天站在她面前,意味深長對她說這句話的人,是陳子濬。他一下就看穿她了,她甚至連辯解都顯得多餘,因為他懂,陳子濬一定懂得她恨不得逃走的心情,因為他絕對親身經歷過……恨不得逃離悲慘的命運,自怨自艾地同情自己……
但他仍是撐過來了。
「嘿,我不知道妳發生什麼事了,我知道妳一定很難過。」少年的語氣有著溫柔的友誼,讓桑棠差點哭出來,「憐憫並沒有意義……這點,妳跟我一樣清楚吧?」
不管是別人的憐憫,還是自己一廂情願的埋怨,這一切都沒有意義。
現實並不會因此改變。
失去父親,被迫搬出熟悉的家時俞桑棠就知道了。這個世界很殘酷,失去一個人,並不會因此而停止轉動,你的不幸也不會影響到什麼,旁人仍舊是朝朝暮暮地忙碌,仍舊是那樣的幸福。
所以,唯一的方法,就是趕緊站起來。
「我明白,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太多的事讓她筋疲力竭,她甚至連面對母親的勇氣也沒有,即使憎恨她的背叛,她卻連那股憤怒也不敢表現出來。
「唔…對不起,那個…我是不是太自以為是了?」陳子濬靦腆地低下頭,「我連妳發生什麼事都不知道,還那樣理直氣壯地指責妳。」
「不,你說的沒錯,」桑棠抹了抹眼睛,點點頭,「我又開始演受害者的獨角戲了。我是誰?我可是俞桑棠呢。哼,我啊…我可是……」
她突然哽咽到差點說不出口。
「是我爸的女兒。忍氣吞聲一點也不像我的作風,是吧?」
陳子濬笑了,「當然。」
是啊,不管別人說什麼…不管真相又是什麼……
她永遠、永遠都會是她爸爸獨一無二的寶貝女兒。而那樣呵護她的父親,絕對不會希望自己女兒這樣活著的,一定!
俞桑棠笑了,眼眶紅紅的,但那樣的笑容,卻讓陳子濬胸口一陣悸動。
她當然還是害怕,不,應該說是怕的不得了,但她再也不想那樣過下去了。任閔允程擺布欺凌,在阿姨面前笑得膽戰心驚…那樣真的太悲慘了,她受夠了。
「攤牌的話,我大概又會無家可歸吧……」被改出閔家,或許會被小阿姨憎恨,但,和現在過的日子比起來,她能忍。
「什、什麼?」少年一陣驚慌,「妳該不會想離家出走吧?」
桑棠不與置評,用力地拍了拍陳子濬的肩膀,「那到時候我就去投靠你嘍。」
「開什麼玩笑,我家全是男的好嗎!」他竟然面紅耳赤地大叫起來。
「拜託,我這個家教又那麼好請嗎?當然得包吃包住包救濟呀。」
花店前一束又一束地玫瑰開得嬌豔動人,在風中不著痕跡地搖曳著。就像她此刻臉上的笑容,美得讓人挪不開目光——
但卻脆弱到不禁一擊。
※
閔允程站在房間的窗前,修長的手指扶在窗台上,面無表情。
他一身筆挺,穿著阿姨讓姨丈專屬的裁縫特別訂做的昂貴西裝——用得全是上好的衣料,明明是個剛滿十八歲的少年,穿起西裝卻一點學生氣息也沒有,反而像貴族般高貴。家境富裕,相貌英俊,修長的手腳與生俱來的氣質,這時候的閔允程已叫人嫉妒不已。
他擁有全部的一切。
除了他想要的之外。
從窗外望出去,布置成宴會現場的草地一片光鮮。鮮花、緞帶,那些夢幻又浮誇的裝飾一點也不符合他的個性,可小阿姨喜歡,這個家的女主人尤其喜愛宴會。彷彿在派對裡她是所有人寵著的公主,過著童話般美夢的生活。
呵,童話……閔允程冷冷地笑了,扶著欄杆的手不自覺用力握緊。現在的這一切,與其說是童話,更該說是謊言吧。用花言巧語的謊話來包裝最醜陋的真實,那個男人最擅長的把戲不就是這個?但是他並不曉得的是,就算是自己一路養大的家犬,總有一天也是會反撲的。
只是他得等。
閔允程很習慣等待,這需要強大的耐心與意志力,但他很擅長,也許血液裡同樣流著禽獸般的本能吧,他已經慢慢能控制住自己的憤怒,收斂任何情緒,不讓別人猜透,冷靜地等下去,就像在狩獵一樣。
他可以聽秒針節奏地移動,想像時間在緩慢中流逝……很簡單,比傻等著有人會真心愛你來得簡單太多了。
誰也不知道,他站在這裡,就是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