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84、誰讓誰失望?</h1>
俞桑棠刷地站起身來,裙擺在半空捲起一陣風。暖雪愣愣地看著她,看她快步走出溫室,拿起地上的鮮黃水管,打開水龍頭,水管在她手上像掙扎似的扭動幾下,接著,嘩地湧出水柱。
水柱拋出明確的弧線,然後一轉,不偏不倚地朝那台送花貨車噴去。
不對,是朝著站在車前方的男人臉上,筆直地灑了過去。
「啊呀!」方管家和暖雪同聲發出驚呼,水柱毫無反顧地正中男人的臉,嘩啦一聲,他帶著的帽子被水濺開掉在地上,衣服也被染上深色。
他詫異地看向自己的手,又看向桑棠,眼神如她記憶中的晴朗,睫毛上滿是晶瑩的水珠。
「啊,真不好意思。」俞桑棠平鋪直敘地道歉,毫無真誠,「手歪了。」
她的態度反而讓方女士和暖雪更加不好意思,她們慌張地蜂擁而上,又是掏手帕又是領著他進屋——當然不是主屋,而是傭人住的後房,暖雪大概是去廚房拿熱飲,方女士則小跑步要去幫他拿毛巾和可以換的衣服。
俞桑棠倚在門口,看著坐在那的念樂軒。她咬著下唇,不知該從何說起只能陷入沉默,但他眼角仍殘留溫暖的漣漪,「桑棠。」
直到念樂軒的聲音真正在她耳畔響起的同時,她才明白她有多捨不得離開這樣的溫暖。
「好久不見了。」
「樂軒。」她悄聲開口,彷彿只是在喃喃自語,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已經好久了,每周來這一次送花。」他拿起那頂溼透的帽子,用力擰了擰,想把它擠乾,「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聯繫上妳,妳消失得太徹底,外人也不可能輕易地接近這,我只能這樣,就算機會渺茫,但我也是心驚膽戰。」
念樂軒苦笑,「萬一又惹毛那傢伙,這次我真的會被弄死吧?」
桑棠握緊拳頭,用力地搖頭,「我是問你為什麼要來這裡?」
「因為我們約好了。」念樂軒溫柔地看著她,再一次,她對那樣耀眼的溫暖感到退卻,「桑棠,我不是答應過妳了嗎?要帶妳離開這,要給妳幸福的家庭。我們——」
「已經沒有什麼我們了,」俞桑棠失控地打斷他,她的胸口好疼,疼到差點無法呼吸,「你忘了嗎?那天……」
她逼自己深呼吸,摀住胸口,用力地吸進一口氣,就覺得自己會被回憶淹沒直至滅頂。
「也是今天。」念樂軒站起來,很快走向她,拉住她的手,不由分說地平靜,「難道妳不記得了?桑棠。我說過,要帶妳離開這裡。」
桑棠試圖掙脫他的手,但卻是徒勞,「不、不是的!那時我以為,只要逃走,就可以得到幸福……可那是不夠的,逃避無法解決任何問題。」
這一次,不是再想著要躲在誰背後,她必須要留下來,就算會讓他失望,也不能再逃開。
「念樂軒,你還不明白嗎?我從頭到尾,可能都只是在利用你的溫柔罷了。」
以前,桑棠曾經認為,念樂軒的善良,是對她的無法置之不管的同情,但後來她才想到,或許不只是這樣。
他們是同類。
遭遇過相似事件的同類,所以才會不知不覺被對方吸引,漸漸並肩而行。
大一下學期的時候,一個大四學長在聚餐時,藉著酒意當眾問他:「喂,好好先生,聽說你爸坐過牢啊?」
全場氣氛為之凝結,但念樂軒只是笑笑,「是。」他輕描淡寫地說,他小時候父親因為喝醉酒而闖了些禍。
瑤青在一旁忙著想轉移話題,大四學長反大聲嚷叫起來:「不只是闖禍吧?妳那個直屬說得可是死了人的大事啊?」
在那一瞬間,坐在一旁的桑棠差點將筷子掉在地上,她才沒有,連她都是第一次聽到這些事——但念樂軒一定會誤會,就像從前,閔允程輕易就斷定她在利用他。
明明不是心虛,俞桑棠卻不敢看樂軒。直到她聽見他開口:「桑棠絕對不會這樣說。何況,」她抬起頭,正好和他視線交會,樂軒笑了笑,彷彿這也沒什麼,「我可從沒和我的學妹說過這些事。」
他相信她。
正因為都面臨過某些悲慘的遭遇,他們身上全是在那些日子裡留下的傷痕,反而更強烈而執拗地吸引著彼此。
和瑤青單純的好意不一樣,而是更接近戰友的關係。
念樂軒這樣的溫柔,讓她忍不住想對他撒嬌。就像要讓自己忘記似的,桑棠開始一點一滴地告訴了那個大男孩,自己的過去。
有些她省略了,有些則因為太羞恥而跳過不提,她最初很擔心他會因此而瞧不起她,但每次當她抬起頭,就會見到樂軒還在那裡,用哀傷的眼神望著她,彷彿自己也受到了那些傷害。
這是她第一次和別人講這些事,尤其是閔允程,她對他的情感複雜到連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她知道自己恨他,但除了恨之外,她似乎仍想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