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古堡戲語(十)入夜</h1>
東西很快的就被追回,車夫也請到了,兩人重新坐上馬車,看著身旁的拉姆斯,艷決說:「我不知道你馬騎的技術那麼好。」
他俐落的穿梭在人群裡,那不是一般駕駛馬車的技術,而是有練過騎術才有的能力。
「我以前管理過馬廄,也幫領主練馬。」拉姆斯回。
艷決驚訝的張嘴,「我以為你是繪師。」
「我現在是啊。」他笑,「這得從很久以前說起了,還記得我以前在孤兒院吧,在那裡,我和克洛爾沒有被領養也沒有被販賣……」
「等等,被販賣?」艷決因為過於震驚所以打斷了對方,拉姆斯一樣好脾氣的沒有生氣,只是無奈的笑解釋,「制度不夠完善,孤兒院有些會成為貴族們人口買賣的地點,克洛爾從小寡言,不受人重視,沒人向中他,而我長著異族之貌,就算被看中,說什麼我也不肯離開。」
「就算被當養子?」
「是的,就算被當養子。」拉姆斯話語中的篤定,像是不肯能會有這樣的好事發生。
艷決想起,畢竟古代將血統看的很重,養子不太可能會獲得重視。
「我一個異族血統,離開了孤兒院,從何證明我是這裡的公民?若被抓去為奴,我也無法逃脫,只要當了奴隸,雇主就能決定自己的生殺予奪,單就這點,我無法隨意離開。」
艷決點點頭,理解了他的想法,「你是在還小的時候就想清楚這些的嗎?」
拉姆斯視線微微撇開,像是在閃躲什麼,臉上的笑有些逞強,「不能說是想清楚,大概是體認到吧?」
曾經的傷痛,就算成年,也無法痊癒,內心深處被劃開的傷口,早已腐爛化膿,拉姆斯強迫自己忘記在孤兒院遭受的一切,雖然怨恨,但至少平安活下。
艷決不能明白他的情況,但拉姆斯一直對她很友好,無法顧坐不理,查覺到他的不對勁,想了想,艷決安慰的說:「一切都過去了,現在你認識了我,我也一樣是東方面孔,你並不孤單。」
這在艷決看來是很一般的安慰,卻讓笑容重新回到拉姆斯臉上,艷決始終知道自己來自東方,也知道在地球的另一塊土地,全是這樣的人種,但拉姆斯只能透過隻字片語得知有這樣一個地方,他對那沒有熟悉感,對這片土生土長的大地也沒有歸屬感。
艷決這一番話,著實說進了他的心底,所以拉姆斯溫和的看向對方,希望能讓艷決更了解自己。
「我繼續說吧,離開孤兒院的我們,沒有技藝伴身,克洛爾說的劇團也難以實現,當時的我們,連一齣歌劇都沒有看過,在我的建議下,我跟他打算先當騎士的侍從,便去了子爵的住所,子爵是個騎士也是當時附近最大的領主,英勇善戰,我對於馬匹的了解一部分來自於觀察,一部分來自於他,在宅邸時,我是他的陪練。」拉姆斯想起克洛爾當時的模樣,好笑的補充,「其實子爵當時想要的陪練是克洛爾,但他太膽小了,連長槍都不敢舉起。」
「那你的繪畫技術怎麼來的?」
繪畫當然可以自學而成,但在這樣的年代,光是紙張顏料的消耗,都是一筆龐大的開銷,對於繪師這種職業,很少平民會投入大量資金。
「宅邸裡,他們有請專門的繪師,那個繪師有天看到我空暇時的畫作,就想教我繪畫,他的說法是,他畫了無數人像,卻沒有一張是自己,請人繪畫他付不起那個錢,也不習慣那些畫風,他想要親手帶出徒弟,然後用熟悉的畫風,畫下自己。」講到自己的老師,拉姆斯臉上的笑容變的溫暖。
這一連串的談話下來,艷決才發現,拉姆斯往常的都是用如面具般的微笑在包裝自己,一天的路程在談話嘻笑間愉快的度過。
「我跟克洛爾有天走在路上,也是像妳中午那樣,被人扒走錢袋,我們很快的追過去,小偷追到了,翻找後發現小偷身上還有另外一袋錢袋,裡面的錢幣比我們原先的還多,妳猜後來怎麼了?」拉姆斯跟艷決坐在飯館,兩人正在一樓的大廳中用著晚餐,這是第二個城市,他們今晚要落腳的地點。
艷決搖搖頭,但還是說,「你們分了那錢?」
「不。」拉姆斯笑,「小偷跟我們說,那是她自己的,她是貴族,偷錢只是她的愛好,壓力太大了才會如此。」
「太扯了!」艷決也忍不住露出笑意,「你們相信嗎?」
「她將全部的錢都交到我們手上,我們能說不相信嗎?當然放了她,然後跟她說,下次小心點。」拉姆斯嚐了一口酒,辣到喉嚨的難受感,讓他把原先的笑意都給沖淡了。
「那小偷就是琳達。也算是我們劇團的最初資金贊助人。」拉姆斯說,「她後來直接給了我們棟古堡,讓我們進行表演,代價是,之後她想跟著我們,而我們必須不斷流浪四方。」
「好奇怪的發展。」艷決說。
「是啊,人生如戲,有時候,真實發生的事情,還比劇情更加匪夷所思。」拉姆斯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