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001 东方旅行者</h1>
天热得让人想吐。舒澄澄挤出人满为患的电梯,行尸走肉似的挪到工位上,两脚踢掉高跟鞋往转椅里一倒,仰面长长出了一口气。
一旁的黄岳说:“小澄澄,你怎么不回微信?这一上午想死我了。”
舒澄澄明丽的声音此刻没有丝毫起伏,活像条咸鱼干,“我的手机跳诛仙台了。从十八楼脚手架上跳,咻。”
盛夏里没人愿意跑工地,舒澄澄热得满手是汗,在脚手架上手舞足蹈地跟同事比划,手心一滑,上周刚买的手机葬身乱石堆中。从工地出来,灰头土脸地跑进商场,重新买了一台。
舒澄澄在“千秋”工作五年,工资一骑绝尘甩了同龄同事一大截,但手头存款从来没有超过四位数。这位驰名A城的建筑师花钱从不含糊,手机永远是最新款,首饰盒里一半是限量版,十多双红底鞋一字排开,大概比总裁夫人还能镇场子。
肆意挥霍短暂的青春和为金钱忍住年轻的欲望,很多女人都选前者。未来是投资,有舍才有得。何况这样漂亮。
黄岳瞟了一眼她的新手机。纯白套裙被坐姿扯高,手机就陷在大腿缝中间。两条大腿秾纤有致,膝盖小巧玲珑,小腿又细又直,赤脚藏在办公桌下,能看到脚趾上涂的咖啡色指甲油,尖头细高跟鞋翻在一边,露出张狂的红底。
性感,诱惑,明目张胆,来者不拒。
黄岳靠近了一点,把自己的手机凑到她腿前,“怎么也是新手机的第一次,我送你个手机套庆祝一下吧。”手指几乎蹭到她腿肉表面绒绒的汗毛——如果有的话。
毕竟是舒澄澄,谁不能睡。
舒澄澄拿起手机晃了晃,笑眯眯的,“你什么时候见我带过套?算了。”
她喜欢做爱,也不讨厌跟同事睡,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在楼下酒店就能搞定,省得跑去外面,路上堵一堵车就要浪费一两个钟头,省下这些时间都够她画好几张图。但黄岳赶得不巧,她现在没兴致。
黄岳被拒绝也不是第一次,无所谓地耸耸肩,拿起文件起身,“走了,去开会。新总监来了。”
“现在?就是那个神秘空降兵?到底是谁啊?”
她刚才没看会议通知邮件,黄岳告诉她:“谁知道是何方神圣?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千秋今年大手笔改组,将旧有架构重新调整,提拔出一批年轻的精兵强将来组建了一个工作室,取了个颇浪漫的名字,叫“东方旅行者”,针对的是高端小众市场,新总监的人选据说早已高价敲定,只是在等对方的档期。
舒澄澄穿上高跟鞋,补了口红,跟几个同事一起去顶层开会。新总监大概已经到了,因为会议室里围着一圈人,被围着的人背对门口,正跟一旁的高总谈话,这里看过去,椅中是一个男人颀长的背影,黑色西装剪裁得体,投屏上的蓝色光点洒在他的发丝上,像倏忽划过的星星。
舒澄澄捏着手机的手心又开始出汗。继续往里面走了几步,黄岳在前面站住了脚,惊喜地回过头,“我靠,咱们工作室发达了,新总监是霍止!”
“霍止”这个名字对绝大多数建筑专业的学生和从业者来说都是如雷贯耳。但对舒澄澄来说,这两个字还要多一层意义,那是她的初恋。
被她劈腿的初恋。
舒澄澄在原地站着,僵硬地看到黄岳举手招呼,霍止转过头来。意味不明的目光在她脸上游弋了不到两秒,她强迫自己进行的一口深呼吸终于完成,丢下一句“我回去拿文件,你们先说”,转头就走。
其实她都算不清已经过了多少年了,霍止的样子更是记不太清,但刚才那张脸能够勉强唤起一点回忆,舒澄澄坐在卫生间的小隔间里回想了很久,沮丧惆怅地发现,除了身材和发型,霍止好像没怎么变。少年时代的霍止差不多也是这样锐利而淡然,跟她牵手的时候、一起坐摩天轮的时候、被她分手的时候,都是这样。
舒澄澄心脏大,不觉得再遇前男友的情境物是人非事事休,只觉得自己不该挤破头地进这个倒霉工作室,简直未语泪先流。
她回座位画了会图,过了一会,端着杯子去茶水间倒咖啡,抽空摸出手机看租房软件。上个月她租的公寓就已经到期了,死皮赖脸住到现在,中介黑着脸来催过几次,就剩在她脸上泼油漆。昨天回家,她的东西已经被胡乱扔进了几只破纸箱丢在门口,找新房子迫在眉睫,而且得找便宜的——一连两部手机、三双鞋子、两幅耳钉,加上一台新摄像机,上个月的高筑债台还没有推倒,这个月的工资又打水漂了。不找间便宜的房子,舒澄澄下个月一定吃不起饭。
财务部的艾远来拿矿泉水,见舒澄澄等着滴漏咖啡看手机,“看什么呢?”
“房子。”
“又换?”
“太贵了。”
艾远说:“我还空着半张床呢,收留你两天吧,”手在她腰上摸了一记,“你就这么细的一根,半张床够了吧?”
外面的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