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烟火

    <h1>十九、烟火</h1>

    言家的除夕夜一般只有一家四口人过。

    言父当年因带着言妈妈私奔，早已和本家的关系断得一干二净，十几年都没联系过。也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曾经关系很好的一两个兄弟会前来拜访一下。

    言家的氛围一向偏静，年夜饭吃得不甚热闹，但也颇为温馨。往年的年三十都是一家人围在餐桌旁一起包饺子，然后晚上的时候言爸爸和言妈妈会一起下厨，兄妹俩就在一旁打打下手。

    自从上次离开医院之后，言惜安就再也没有回过家，即使今天是除夕。

    他在加州读大学的时候，为了让妹妹开心，每一年都会回家过年。为此，他甚至放弃注册冬季学期的课程，以至于他只能在仅剩的春夏秋三个学季里把课排得满满的，拼了命地修学分。

    言惜安的科技公司位于一座临江的大厦高层。

    年关已至，繁忙、喧闹、走动声渐远，大厦也空了。

    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城市。

    远处人家的灯火像是星子散落在漆黑的建筑丛中，昏黄路灯装点着绵延而去的公路，仿佛一条流光溢彩的灯带，点亮了如墨的夜色。

    S市的外来人口众多，一到岁末，归乡的人像退潮般往四面八方而去，整座城就空荡了下来。

    白炽灯的灯光打在男人半垂的眼睑上，长睫在他的眼苔上投下一片扇子状的阴影。他垂首时，眉峰凌厉的线条也变得乖顺起来，让他显得有些脆弱。

    言妍不忍心伤害他，她无法拒绝他，只能赶他走。

    言惜安想的却是他只要利用这份温柔，就能把她牢牢捆在身边。本就应该如此，他们血脉相连、心有灵犀，生来就是为彼此而存在的，为什么要分离呢？

    男人低笑出声。

    手机振动了一下，屏幕上弹出一条消息。

    妍妍：哥哥还不回家吗。

    妍妍：我们要开始包饺子了。

    ……

    妍妍：爸爸妈妈已经把饭做好了。

    消息下还附了张餐桌的照片，看起来很丰盛。

    妍妍：有哥哥爱吃的醉蟹和鲫鱼。

    他回了消息，说，哥哥很忙，不回家了。

    字里行间要稍微带着点赌气的意味，话不能说得太重，但要让她心疼他，让她愧疚。

    “哥哥说很忙，不回来了。”言妍放下手机，有些失落地说道。

    也许她那天说得话太过了。

    言父眯了眯眼，眸底划过一抹深思，他淡淡道，“别理他。”

    “嗯。”她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在屏幕上敲了几个字。

    妍妍：那哥哥忙吧。

    言惜安整个人陷在办公椅中，他隐匿在一片阴影里，像潜伏着的、伺机而动的野兽。

    还没到时候。他需要耐心。

    钢笔灵活地在男人的手指间来回穿梭，他转着笔，深沉的眸子盯着眼前散发着幽光的电脑屏幕。上面划过一张张照片，拍摄的角度各异，解像度极高，甚至连脸上细小的绒毛都能看见。每一帧都是同一个人——弹钢琴的，喝牛奶的，看书的，浇花的，跑着步的，打瞌睡的……妹妹。

    *

    饭点之后，桌上的手机又一次振动了两下。

    妍妍：哥哥，去江边看烟花吗。

    言惜安没有回她的消息。

    他在键盘上敲了几下，一个标记出现在屏幕中的卫星地图上。

    ……

    妍妍：我在这里等哥哥哦，九点钟开始。

    她发了个定位给他。

    她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哥哥曾经是NOI的冠军，大学更是在Stanford主攻CS。如果不是言妍突然病倒住院，他或许还会代表国家参加那一年在安大略举行的IOI。

    他会的远不止编程。

    对于言惜安来说，利用移动设备的操作系统漏洞，绕过密码安全保护机制，神不知鬼不觉地安插恶意组件，监控妹妹的一举一动简直是轻而易举。

    男人站在绿道上，隔着灌木丛，静静地注视着倚在江边护栏上的少女。

    言惜安早就到了。

    他看着妹妹在江畔上发了一会儿呆才低头把定位发给他。

    许是掠过江面的寒风刮得少女的脸颊生疼，她拉了拉毛线帽的后檐，头往围巾里瑟缩了一下。

    一声闷雷似的声音在夜空中炸响，天幕上绽开了一朵紫色的花，火星稀稀疏疏地窜向四周，旋即消散在空中。

    她的哥哥还是没有出现。

    少女鼓起腮帮子，在屏幕上噼里啪啦敲了一串字。

    妍妍：哥哥，我讨厌你。

    刚按下发送，身后便传来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

    一个结实有力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腰肢，男人温暖可靠的胸膛贴了上来。

    “妍妍，为什么不回头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