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才六点半左右,天就完全黑了。窗外下着大雨,雨滴被风吹得在窗上啪啪作响。
你在这里等了足足二十多分钟了,可你没能挤上任何一个电梯。你绝望地叹了口气,决定直接走楼梯。
楼道很黑没有灯,只有你一个人。偶尔能听到从某一层电梯口传来的谈话声,剩下的只有你均匀的咚咚脚步声。你的腿开始发软,即使走在平地上你都感觉还在下楼梯,膝盖忍不住弯曲。
走到二楼时,你的手电筒光猝不及防对上一张苍白的脸,吓得你一声尖叫跌坐在楼梯上。
那人显然也被你吓到了。
他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白色帆布鞋,戴着上衣连体的帽子。头发有点长,遮着看不太清脸。他微微喘着气,身上还滴落着雨水。
他走上前几步,向你伸出手:“抱歉,你没事吧?”
啊,是清清脆脆的少年音,像珠玉相撞一般好听。你一时没回过神来。
他见你没反应,便直接将你拉了起来。
他看着瘦瘦的却格外的高,你穿着高跟鞋还比他矮一个半头,他一定在180以上。你这样想着,毫无防备地对上了他的眼睛。
一双黑黝黝的圆眼睛看上去湿漉漉的,在手机光的照射下仿佛含着浅浅一层泪。睫毛又卷又密,一上一下像扑闪的小扇子一样......
你立刻看呆了。他见你傻乎乎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两颊出现一对小酒窝。
你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身影投映在那双含着笑意的清澈黑眸里......
等等,等下!这个笑容看上去怎么那么熟悉!
你猛然从美色中惊醒。
此时你心中已经巨浪滔天,海啸来袭了——
眼前的这个少年不就是你一直在找的人吗!!!
(二)
你拼命压抑住内心的狂喜,努力维持表面的镇定,非(语)常(无)自(伦)然(次)地与他搭起话来。
“哈哈是噢,我也是因为人太多才从三十六楼走下来的。”
他闻言却瞪圆了双眼,一脸不可思议。你觉得他的反应有些过于夸张了,不禁疑惑地望着他。
他不自然地移过目光,垂着头支支吾吾地告诉你,他遇到了麻烦,还没想好要不要打官司。刚刚恰巧路过这里,就进来碰碰运气。打算如果真的能上完三十六层楼梯,律所里又还有人,就下定决心找律师......
你听完觉得他真是傻,怎么用这种方法折腾自己,一颗姨母心忍不住颤抖起来。你拿出平生最温柔的声音,问他愿不愿意跟你说说具体情况,让你来帮他。
他感激地对你道了谢,你们一起下楼梯走进了大厅。
大厅明显比楼道光亮许多,你这才看清了他的全部。
他的衣服在这个寒冷的雨夜实在是不合时节的单薄。打湿的运动服紧贴着他的身体,显得他越发清瘦了。这身运动服没有品牌标志,做工也不精细,拉链处冒着几根线头。他的鞋看上去已经很旧了,鞋面上还沾了不少泥浆,鞋里估计进水了。他没有穿袜子,纤细的脚踝露在外面,看着就很冷。他身体微微发颤,嘴唇毫无血色甚至泛青。
你简直要流下老母亲般哽咽的泪水,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只被抛弃的小狗狗,用眼神都已经给他顺毛了上十遍。
你想赶紧带他去一个暖和的地方,出了写字楼却发现附近的咖啡馆全部挤满了人。无奈之下,你只好提议明天再联系,今天他先回家。
他默不作声,半晌突然轻笑道:“我现在无家可归了。”
少年站在闪烁的霓虹灯下,却丝毫没有被周围热闹的氛围感染,满眼都是与年龄不符的落寞。
此情此景之下,你脑子一冲动,话就已经出了口:“那你来我家吧!”
你一说完就后悔了,第一次见面的人说这种话太奇怪了。可他却毫无心机地惊呼一声,脸上全然是单纯的欣喜。
话已出口,收也收不回来了。如果反悔一定会伤害到他。
从他答应的那一刻起,你的脑中就一片空白。你不知道自己之后又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整个人都是飘着的。
直到下了出租车后,刺骨的冷风呼呼地往你脸上刮,你才彻底清醒过来。
你真的把他带回家了!
(三)
他说他叫亦逾,十九岁,没有家人。他不愿告诉你之前他一个人如何生活。
你通过他的只言片语大致拼凑出了一个故事。
容貌出色的少年被星探相中,对方仗着他涉世尚浅,没有签合同就让他开始工作了。这个不知名的小公司给他拍了几次照后,觉得他没有成名的希望,就直接放弃了他。公司承诺给他的报酬迟迟不发,他仅靠微薄的积蓄撑不下去了,这才有了你们今天的相遇。
你心中直叹气。这种情形下他根本不可能胜诉。
他有些拘谨地缩在沙发上,看上去就像一只躲在窝里十分不安的小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