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侍墨在王府门外听到轿子里传来的清润嗓音,不由得一阵疑惑,不是说里面坐的是王妃吗?为什么好像是个男子的声音?偏偏轿前又被那个一身锦绣皮裘的大丫鬟挡住,看不清轿中人的样貌。侍墨不住猜想,跟着众人进入王府,走了好久才到内院,进入一间宽大的厅堂。
一进外间,一股温暖香甜的气息便扑面而来,侍墨向房中一看,见地上铺着厚厚的软毛地毯,座椅软榻也盖着云绒绵毯,暖炉中燃着兽炭,香鼎里飘出兰麝之气,这一切都让他感到温暖异常,与外面的阴冷寒郁完全是两个世界。
这时有个小丫头递给他一盏浓汤,努努嘴道:“王妃说要你喝一盏热汤,这是新烧的头脑汤,你快喝了吧。”
侍墨在外面四处走了半日,早已又冷又饿,连忙接过碗来道:“多谢王妃!多谢姐姐!”
小丫头掩嘴一乐,道:“你年纪只怕比我还大上一点,倒叫我作‘姐姐’,真是嘴甜。”
侍墨脸一红,拿汤匙舀着就把那碗汤喝了。这汤里是一些熟肉、鸡蛋、黄韭银芽之类,还加了些米酒,又浓又香,喝到肚子里热哄哄的,冻僵的身上血脉立刻运行起来。
侍墨双手把汤碗还给小丫头,他知道这种头脑汤一定是跟随秦王妃出府的侍从丫头们回来御寒用的,王妃自然不会喝这种粗东西。现在秦王妃一定在里面换衣服,再用一盏龙凤团茶或者是一碗别致的羹汤,才会出来见自己。
果然,过了一阵,几个衣着艳丽的侍女簇拥着一位青衫男子走了出来。
侍墨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当时就直勾勾地盯着那男子看,见他相貌清秀温润,是个斯文书生的样子,可是眉宇间那一抹阴柔却让他不太像男人。
再瞧他身上虽然穿的是普通的棉布长衫,脚上的便鞋上却绣着精致的五蝠捧寿,顶端缀了一颗龙眼大的珠子,莹莹地发着绿光。俗话说“脚下没鞋穷半截”,侍墨一看这双鞋,就知道这位公子定然是在富贵丛中捧出来的。
一个侍女见侍墨还在呆呆看着,便教训道:“没规矩的家伙,还不快给王妃见礼!”
侍墨这才如梦初醒,连忙低下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小人侍墨给王妃请安!”
心中却道,妈呀,男人也能作王妃!难道前不久秦王大张礼乐迎娶的就是他吗?
那公子坐下后,温和地说:“快起来吧,地上凉。你是哪家的孩子?这么冷的天怎么还在外面乱跑?”
侍墨心虚地说:“小人是颜姑娘家的侍童,替姑娘来王府问安。”
江幼莲虽是世家出身,但从前的生活却和清贫书生没什么两样,哪懂得权贵之家的浮华放纵,当下听得没头没脑,奇怪地问:“颜姑娘是哪一位?是王爷的亲戚吗?”
宝妆在一旁看出了眉目,顿时沉了脸,喝道:“你这童儿还不快好好说出来,居然敢遮遮掩掩糊弄王妃!你家姑娘是三十六巷哪一条街巷的?”
侍墨脸一红,道:“我家姑娘是南曲的颜令宾颜姑娘,姑娘现在生了病,特写了一封信笺向王爷作别。”
侍墨看出江幼莲心性善良,干脆一咬牙,把素笺呈了上去。
金莺皱着眉把信笺奉给江幼莲,江幼莲展开一看,见上面字迹潦草地写着:“气余三两喘,花剩两三枝。话别一尊酒,相邀无后期。”
这时他已隐隐明白这位颜姑娘是教坊中的女子,便问:“你家姑娘病得重吗?要赶快请郎中才是。”
侍墨听他的语声关切温柔,完全没有贵妇的高傲不屑,一时间竟觉得有了依靠,再也忍耐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道:“我家姑娘从前好着的时候,位列南曲第一,朝士郎君们争相行牒传去奉候,哪知现在一生病,门前竟车马绝迹,再没一个人肯来。姑娘积蓄用尽,现在家里连炭都用不起,哪儿还请得起郎中?现在姑娘让小人到各位王侯大人家送信,也不求别的,只要各位贵人能为姑娘作首挽词,姑娘也就瞑目了。”
江幼莲听他说得凄楚,不由得也伤心起来,想到这位姑娘沦落风尘,本来就已经十分可怜,现在又病成这个样子,天气这么冷,房中却连炭火都没有,真是无力求生了。
想到这里,江幼莲红了眼圈儿,柔声安慰道:“你不要伤心,颜姑娘会好起来的。”
然后转头对宝妆说:“宝妆姐姐,你差人先送些炭过去好不好?再送些银两给颜姑娘请郎中。这钱么,我以后再还给王爷。”
宝妆掩口吃吃笑道:“王妃现在有求于人,连对着我都叫起‘姐姐’来了。王妃要还钱,不知打算怎么还?”
江幼莲脸一红,窘迫地说:“我,我出去给人家写字写信,赚些钱回来吧。”
侍女们听了都笑个不住,宝妆甩着手绢,道:“啊哟我的王妃,王爷哪舍得让您孤坐寒街吃这种苦?只要您今后乖乖听王爷的话,就算再有十个颜令宾,王爷也愿意照管。”
宝妆知道江幼莲不懂得安排这些事情,便当了他的面吩咐下去,让拿了五十两银子,一篓上好细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