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自杀

    时煜和郑煊匆匆赶到医院。

    张子衿已经被转移到普通病房了，他小脸苍白，眉目暗淡，恹恹地躺在病床上，右手扎着针输着液，左手搭在被子上，手腕上缠着一层层的纱布。他垂着眼睛盯着盖到鼻尖的被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疏忽间一抬眼，恰看见时煜站在病房外，透过病房的窗户面色复杂的看着他。

    张子衿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像盈满了星子，璀璨极了，可不过几息，他眼里的光就黯淡了下去，渐渐盈满了苦涩。

    郑煊站在时煜身后，看得分明。

    这时班主任走了过来，先和郑煊打了招呼，接着跟时煜说：“真是不好意思，学校也没有想到会闹成这样，我想着你和张子衿素来关系好，他又想见见你，就把你叫过来了，也想着让你开导开导他。现在的孩子啊，心理素质太差了，只不过一次成绩没考好而已，就算是被分出重点班，也不至于结束掉自己的生命呀”

    班主任在那儿絮絮叨叨地说着，她以为张子衿是因为没考好，担心自己被分出重点班才自杀的，根本不晓得张子衿和时煜纠纠缠缠的那些事情。时煜沉默的听着，慢慢才理清发生了什么事情。

    年级成绩排出来后，按惯例来说过个周末就要调班了，也就是说这个周末是张子衿在重点班的最后一个周末。谁也没有想到，张子衿会在今天早早地来到学校，在卫生间里接了一盆水，坐在座位上把手泡进盆里，接着割腕了。提早回学校复习的同学发现的时候，盆里的水都已经被染得鲜红。

    同学吓慌了神，马上给班主任打电话，学校一边手忙脚乱的封锁消息，一边安排人把张子衿送到了医院，紧急输血抢救，好在发现的早，张子衿割腕的时间还短，倒是没什么生命危险，就是把学校吓得不轻。

    学校一直以来奉行精英教育，优胜劣汰，成绩不好就不能在重点班享受种种好的待遇，无形之中给了学生不小的压力，以前也有学生压力过大，转学或者退学了，在家里自残的也有，但这还是第一例学生在学校自杀事件，让校领导惶恐难言，生怕张子衿真出什么事，也担心消息漏出去后家长问责。

    但时煜知道，张子衿自杀，并不一定是真的是因为成绩不好，很有可能是因为离开重点班后，张子衿就没办法见到他了。

    他对班主任说：“我进去看看他。”

    班主任点点头，揩了一下眼角的水迹，“你们好好聊聊，多开导他一下，成绩又有什么大不了，人生还长着呢。”

    时煜点点头，推门走了进去，留郑煊在外面和班主任说话。

    从时煜出现，张子衿的目光就一直粘在他身上，时煜和班主任说话的时候，他更是肆无忌惮的看着时煜，像是要用目光把时煜刻到骨子里一样。但时煜进了病房门，张子衿反倒垂下眼睛，不敢看时煜了。

    时煜慢慢走过去，坐在张子衿的病床旁，看了眼正在滴液的输液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张子衿静默地等了片刻，突然吸了吸鼻子，说：“对不起。”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时煜平平的说，“你死了，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张子衿睫毛颤了颤，有晶莹透明的水珠从他的眼角滑落，“对不起我知道我很自私可是我真的没办法我控制不住自己”

    张子衿鼓起勇气看向时煜，眼睛被水洗过一样，晶亮透彻，可眼底深处却埋着深深的自卑与恐慌，“我知道我根本配不上你，你对我那么好，我却这样肖想你，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又下流，就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我已经说了不会再打扰你，可还是做出这样的事情，让你为难，我卑劣又自私”

    “可是可是”张子衿带着哭腔说，“我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你这样的人，你那么好，那么好，那么好我真的没办法不去喜欢你我喜欢到只要想到以后见不到你，就觉得死了也挺好的死了，至少你还能记得我，记得有这么一个人对不起对不起我这么自私这么”

    张子衿崩溃地哭了起来。

    时煜闭了闭眼，偏过了头不去看张子衿，深呼吸了两下，道：“可是你这样又有什么用呢？就算你以后还能做我的同桌，可是高考呢？就业呢？我们总会分开的”

    张子衿哭着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班主任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看到张子衿的样子，担心道：“怎么突然就哭起来了？别是出什么事情”她想要推门进去，可是走到门口，又犹豫着退了回来，“还是再等等，说不定哭了也是好事，他们都是年轻人，好交流一点，我再看看情况再说”

    郑煊眼眸深深，脸色晦暗不明。张子衿看时煜的眼神，他那么熟悉，因为他知道，他也是那么看时煜的。

    这个叫张子衿的、清秀的、爱哭的年轻人，也喜欢时煜。

    喜欢得很深很深。

    时煜呢？他从来都是同情弱者的，他责任心强，为人正直，他会无动于衷地看着一个深爱他的人为他自杀吗？

    我的煜煜会接受那个比他小的年轻人吗？

    郑煊不知道，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