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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这里?”希利尔挑眉,刻意做作的惊讶语气,“多冷淡,我还以为你会招呼我去你的棺材里坐坐。”
“不要太着急,你以后会有很多时间躺在那的。”拉夫林看起来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他谨慎地退后一步,只剩下白骨的左手收回斗篷里,他讥笑着,准备袖手旁欣赏希利尔的表演,“现在,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林奇殿下,”希利尔像是终于想起来这里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去那边,”他在视线里随手指了个方位,“闭上眼睛,捂住耳朵。”
“”林奇张张嘴,他想说你不需要为我这么做这一切,然而希利尔从不喜欢自己的决定被人质疑,希利尔决定的事,没有什么可以动摇他的意志,和他朝夕相对的这几个月,足够林奇充分了解这位曾经只在太阳宫里行礼之交的圣骑士,他怜悯弱者、庇护弱小,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很好相处,相反,希利尔傲慢、冷淡、顽固,并且缺乏耐心。在逃亡的开始,希利尔就说过他只需要林奇的服从,林奇承诺了。
更何况,林奇的命运并不属于他自己,希利尔这么做,必然有他必须要这么做的理由。
林奇点点头,接过希利尔递过来的铁剑,走到骑士指给他的地方,骷髅们给他散开道路,他背对着两个大人坐下,剑搁在腿上,落叶很厚,阳光开始变得灼烫,让林奇想起太阳宫花园里的草地,他躲在树篱里面逃避早课,看见安诺斯和希利尔前后穿过林道,他们一定看见他了,安诺斯看上去似乎心事重重,他对着树篱勉强笑了笑,希利尔头也不回地走过去,但是在侍女面前为他保守了秘密。
林奇恍惚了一下,明明只是几个月之前的记忆,现在他想起来却像是另一个人的故事。收回神,他按照希利尔指示的,闭上眼睛,捂住耳朵,既然希利尔不想,那他就不去看,不去听,这是他能给他的骑士的,全部的信任和尊重。
希利尔解下斗篷,露出里面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衬衣,残存的一点款式看起来像是从路边随手顺来的农夫麻衣,因为一路上的厮杀而被血迹反复侵染,破破烂烂。
“你那套刺眼的骑士铠甲呢?”拉夫林嫌弃地又后退一步。
“太显眼了,早就扔了。”希利尔耸耸肩,他利落地脱下衬衣、长靴,然后是长裤。他舒展开纤长有力的四肢,黑发垂落,在肩膀上曲起圆弧,颀长利落的线条在腰身处收拢,胯下光裸,性器懒洋洋的沉睡着。
坦然直接地向交易对象展示自己的躯体,希利尔的动作神态如此自然而张扬,如同在模特在画家面前展示美的艺术,画家在画展上摊开赤裸的画作,仿佛对所有下作隐晦的思想一无所知,或者是高高在上的轻蔑,毫不在意俯偻脚下的欲望。
希利尔如此坦然彻底,反而让提出要求的拉夫林有些尴尬羞怯,无法直视他的身体。拉夫林下意识的扭头偏开视线,一瞬间他仿佛又跌落回当初那个木讷的少年,同样年少的希利尔偏头看着他,黑色长发如同石墨倾泻,尚未长成的面貌清雅端秀,看上去就像是拉夫林幻想中的精灵少女,纯洁无暇。他赤裸身体抱膝坐着,刺眼的鞭痕层层交错,他看着拉夫林挑起眉峰,他说
“喂,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喂,你看骷髅看够了吗。”
希利尔不耐烦的问话惊醒了拉夫林,把他从久远的记忆里扯回现实。
拉夫林假装咳嗽来掩饰恼怒和尴尬,心脏因为陷进回忆里而几乎崩裂,他又被希利尔轻易地摆弄影响,这么多年他靠着对希利尔的仇恨来熬过长夜,然而那个早就死在希利尔手上的少年亡魂竟然还在纠缠他,带来更多新鲜的痛苦。
希利尔还在火上浇油。
“拉夫林,”他懒洋洋笑着,拿着一根从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条把黑发扎成马尾,“你是不是连下面也一起烂掉了?”
“拜你所赐,也许,”拉夫林压低了嗓音,想让自己听起来轻描淡写,“或者我只是不想碰一个被人玩坏的尿桶。”
“验货这种事,交给我的宠物去做就可以了。”
骷髅们开始骚动,在拉夫林的授意下围向希利尔,那些尖利惨白的指骨抓向一动不动的猎物。
“可喜可贺,你也学会用暗喻修辞了,你的老师要是还有骨头没烂完,一定会感动到流髓。”然而希利尔看起来对拉夫林的羞辱言辞无动于衷,他打量那些围绕过来的骷髅,克制住把它们碾成渣滓的本能,放任它们对自己上下其手。
尖利的骨爪陷进皮肤里,留下一道道新鲜的血痕,它们抓住希利尔的四肢,推搡着让他跪下,双腿拉开,手腕扯到背后。
手指下意识搓动,希利尔只是开始有点怀念他那把破破烂烂的剑。
“我的老师,”拉夫林笑了,他像是想起偷藏糖果地方的小孩,忽然扫去阴霾开心起来,“我都差点忘了老师他的骨头当然还在。”
骷髅们骚动,为一具有些伛偻的骷髅让出空间,胸口的肋骨碎裂,随着每一步动作咔擦作响,它用骨爪掐住希利尔的下巴,让他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