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确闻言立刻说:“这既是君瑞答应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老夫人放心,我做兄长,也不是那迂腐之人。”
这话说开了,几人就放松了下来。杜确已托家里父母准备好了张君瑞的生辰八字婚贴,不日就会送来崔家,崔母也备了婚贴到时候回礼。入赘的婚姻仪式通常比较简单,不事铺张,男子可提早去女方家中入住,甚至改姓名,入女方宗族。
张君瑞不方便直言,就在石桌下暗自踢了他哥哥一脚,杜确忍着疼,一咬牙撕了脸皮,装作一脸沉重的说:“老夫人,不怪小子无礼,实在是为了兄弟仕途考虑,这读书人入赘,没得被人嘲笑,让人以为是为了攀附崔家的富贵,实在是没脸,君瑞是家里的独子,入赘也对不起祖宗。之所以应了,一方面是仰慕崔家高义,另一方面也是…我听说,莺莺小姐应了做畜妻,是这样吗?”
想到那日思夜想的仙女般的小姐,张君瑞唇角不自觉的就勾起了一抹笑意。此生只愿精诚不散,终成连理,他想。
旁边的杜确也为自己兄弟这份姻缘高兴。
崔母笑的一脸慈善温柔,拉着她半个儿子的手,拍了拍:“叫什么老夫人,叫娘吧。既订了婚,我拿你当半个儿子看待,可怜的,早早就没有了父母,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莫不自在,有什么都与娘说”
好、好、好!
崔母让张君瑞搬到后边空着的厢房住着,与莺莺的西厢之隔了一个矮墙,并给张君瑞安排了扫撒的婆子伺候,让他一心读书,过两日延请师傅来讲书。
说着便起身去扶张君瑞,张君瑞也顺势起身,给老夫人敬茶。一时气氛和乐融融。
张君瑞却假意有些忐忑不安,说道:“母
,小字莺莺,如今年十九,针织女工,诗词书算,无不能者。孙飞虎围困之时,情况紧迫,小女鲁莽,说谁能解普救寺之困,便与谁结婚姻,可是…”
这些都得在饭席上详谈。张君瑞不需改名,但要脱了张家宗族,入崔家族谱,这都不是难事,张君瑞自从与家族撕破脸,就早已自请脱族了,谈妥了一切事宜后。杜确建议尽快举行婚礼。
杜确心念一转道:“在下实在佩服崔小姐的大义,能够临危不乱,可见崔家的家风,更是忠义,必然一诺千金,君瑞父母若在,能与崔家结亲,定然十分欢喜赞同。”
崔母一生无子,再多的心血计谋考量,在这个吃人的男权社会里,都无处施展,到年老,顿生惶恐悲凉之感。如今若能有这样一个有能力的男儿做半个儿子,岂能不开心?况且这个男人还孤身一人,无宗族牵绊,又对女儿一片情深。一时间,崔母心里略过了万般思量,面上不显半分,只是抚掌笑道:“好孩子!你有这样的志气,是我崔家的幸运!”
两人绕来绕去,都没好意思提那畜妻的话头,正揣摩着怎么把这话戳破,好给崔家留几分脸面。
张君瑞心道果然。他知道崔老夫人定然不会急着要莺莺成婚,肯定想考校他的学识。崔家不会悔婚,只是看他自己的本事了,他若有能力,就是崔家的姑爷,也是崔家唯一当家的男人。若没能力,少不得只是个傀儡门面。现实就是这样,没人是个傻子,都各自有自己的盘算,说到底,还是看自己的本事。
杜确张嘴待要回话,就见身边一直沉默的兄弟站了起来,一撩袍子,跪在崔母面前,一片诚心,说道:“老夫人和小姐对小生的厚望,小生寸心难报。小姐愿下嫁小生,是小生前世的福祉。怎么敢以白身求娶呢?老夫人放心,若此次科考不就,小生无脸与崔家结亲”
张君瑞听闻崔老夫人言语间的踌躇,似有未尽之意,不禁低头吃酒,眼神暗了一下,思揣着崔母的意思。
被杜确这一堵,崔老夫人倒也不急,她本就没有反悔的打算,于是就顺着说:“将军放心,崔家岂会食言不成?只是,崔家只有我们寡母二人,先生也无家可居,之前与先生商议,入赘之事,先生觉得怎么样呢?”
几人边吃茶边说了几句家常闲话。
这时候崔母又沉吟了,道:“小女年十九,婚姻本应尽早,可...先生如今尚未有功名,莺莺愿嫁做畜妻是一片痴情,已经于礼不合了,若再耽误先生读书,崔家还有何脸面呢?既已订婚,崔家必不会悔婚。先生目前读书是第一要紧的,结婚一事,等先生去京师科考罢,再商议具体时间吧”
张君瑞谢道:“老夫人…”
崔母闻言大喜,心想这个书生,女儿果然没有看错。崔家如今是捡到宝贝了。
崔老夫人笑脸不变,假意叹息道:“是这样,既然要做一家人,崔家如何能不为先生的仕途考虑呢?”
她早已让人打听了,知道这张君瑞年少有才名,倒似是伤仲永一般,若不是命运多舛,不会沦落至此。最近她也仔细瞧了,这个书生不是个愚痴的,敢提出娶莺莺做畜妻,是有胆;敢于众人中站出来,是有勇;能两日内叫来兄弟的五千人马,是有义;如今能下跪发誓,科举不就不成婚姻,是有心。
唯有莺莺,是个真傻子,只有一片痴情,一片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