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嫂子来接我,如果不是他叫我,我差些没认出他。
“嫂子,你”我上下打量小嫂子,削廋的面容唯独那双眸子还有亮光,一眼就能沉沦。我捏捏小嫂子的肩膀,骨头有些膈手。
小嫂子身后停着辆黑色轿车,我认不出牌子。
“先上车吧。”
我坐在后座,直勾勾的看着开车的男人。小嫂子低着头,一路没有说话。
车停在了一座楼房前。
“到了。”小嫂子打开车门,我不可置信的眨眼,虽然周围的草木还熟悉,可这房子,却里里外外变了个样。
“嫂子,你不跟我回去?”我止住脚,回头看站在车门前,未挪一步的小嫂子。
小嫂子塞给我一张卡。
“二娃,你拿着这个。顺生,顺生就拜托你多照顾了。”小嫂子手指冰凉,怕晚一秒就后悔似的,急匆匆回了车里,没再看我一眼。
“什么意思?”我弯下腰,隔着车窗问小嫂子“嫂子!你开窗!”
小嫂子皱紧眉头,欲言又止,终究没说什么。车子缓缓启动,我手扳着车门,死活不愿意松手。
“嫂子!”我几近嘶吼。
车里的男人踩下油门,巨大的拉力好险拉掉我的胳膊,我一路小跑,不停的拍打车窗,小嫂子泪眼朦胧,可没让男人停下。最后,我被甩开,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车子扬长而去,我摊开手,躺在路中央,直到路过的车子鸣笛,才颤抖着手,从地上爬起来。
大哥!
我飞奔回家,大哥坐在门前,好像一座雕像,毫无生气。他注视着远方,张张嘴。
“大哥,到底怎么回事?嫂子他是不是跟别人好了?那个男人是谁?”我噼里啪啦问了一通,大哥佝偻身子,长叹口气。
“别问了。”
我自然不愿放弃。我记着那辆车的车牌号,就算是挨家挨户的找,我也一定要找到小嫂子问个明白!
我像疯了一样,每天往外跑,看着相似的车牌号就追上去。
“顺庆,别找了。你嫂子他回城了。”大哥有一天忍不住道。
“回城?”我怔住“回什么城?”
“还能回哪里?”大哥歪着头,哆嗦着手,点手里的烟。他如今不过四十岁,两鬓的头发却已花白,眼窝深陷,看上去像个五六十的老人。
我在大哥断断续续的讲述中,终于弄明白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我进去之后,村长便一直找大哥和小嫂子麻烦,并且压扣了大哥的残疾人补助。李大也借此机会威胁小嫂子,让小嫂子半夜去他家里偷情。结果被李大家媳妇儿发现,小嫂子浑身赤裸着,绑在柱子上示众。以前看不惯小嫂子的女人向村长嚼口舌,说小嫂子是狐狸精,是妖怪,专门勾人好吸食男人的精血,只有把他烧死,才能保证村里人的安全。
如此荒谬的话,是个人都知道不可信。偏偏村长记恨我打了他儿子,竟然听了那些长舌妇的建议,准备烧死小嫂子,平息众怒。
我不敢想象当时的小嫂子何等绝望。
大哥为了保护小嫂子,和小嫂子家里人联系。小嫂子家里好像很有背景,救下了被泼了满身汽油的小嫂子。
小嫂子当时是私奔跟着大哥来了村里,与家里人断绝了关系,如今家里人答应大哥救小嫂子,条件是小嫂子回城,不再与大哥见面。作为补偿,小嫂子家人给了大哥一笔钱,替大哥修了房子。经小嫂子再三请求下,他们还给大哥联系了一位着名的骨科医生。
那个跟在小嫂子身边的男人,是小嫂子大哥的朋友。而我则因为小嫂子的关系,顺手被放了出来。村里村长也换成了和我家关系亲近的王三。
“大哥,我要去城里。”
“去了又有什么用呢?”大哥神色郁郁。
“我想混出个名堂来。以后,有底气接嫂子回来。”我握紧拳头,心口点燃一团炽热的火。
我给大哥请了个保姆,照顾他生活起居,并让他坚持做复健,配合医生治疗。我独自一人收拾东西,搭上了去城里的班车。
“嫂子。”我头靠在车窗上,看着渐行渐远的村庄,轻轻喊道。
大巴车摇摇晃晃,我很快犯困。梦里面,小嫂子捧着我的脸,在我脸上嘬了一口。
我嘴角忍不住上扬。
“嗞——”巨大的刹车声惊醒了我,我睁开眼,已经进站了。
我打个哈欠,提着行李下车。
我回过头,身后是橙艳的夕霞,染红了半边天。巨大的广告牌立在高楼前,上面写着:一切皆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