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承光施施然的作势要起身,语气平淡,“那我先走了,你就粘在我身上回去吧。”
戚承光没料到袁小棠会来这么一出,一时挣脱不开,不由咬牙低斥,“你先松开。”
在那之后,他们经年未见。
“娘。”
袁小棠来不及松手,一时就这样半挂不挂地被拖了几步,满脸茫然。
唯一相聚的那回,戚承光误把酒当做茶,没喝几杯就醉得糊涂,两眼迷蒙地抱住袁小棠就喊“娘”。
袁小棠换了身侍卫装扮,和方雨亭跟在戚承光身后大摇大摆地进了府,侍女知家主今日出游打猎,极有眼力见地从旁送上了几碟糕点来,袁小棠见其中有他最喜欢的海棠饼,两眼一亮便拿起一块吃得津津有味,“唔好吃!小光这么多年不见,你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可那都过去多少年了?!
袁小棠在这么多人面前撒劲求戚承光,已是把面子都豁出去了,这会儿也干脆耍横到底。
“”
彼时还年幼的袁小棠震惊不多时便立即反应过来,板起脸严肃地纠正着口误。
说好的吃软不吃硬一笑泯恩仇呢??
戚府。
一旁的方雨亭见这气氛不对劲,忙隔开二人笑呵呵地打圆场,“戚将军是朝中第一名将,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行事做派是该低调些”她扯了扯袁小棠衣角,小声地怀疑偷问,“哎小棠,戚将军据说还是九公主未来的驸马人选,这样的人中龙凤你说你俩是发小,我怎么不知道?”
那一年,不知是天意巧合还是命中注定,他失去了最亲近的娘,成了个太阴,被同伴欺侮,与袁笑之开始了漫长的争锋相对。
“众目睽睽,起来,别丢人。”
话说罢,他又捏起了一块递给方雨亭,笑眯眯的,“这家伙可是鼎鼎有名的火
到底哪里出了差错,这结果和他设想的不太一样啊?
“儿子。”
袁小棠有些尴尬地眨了眨眼,“你可能不知道你被爹送来那年,小光刚好去西北从军,所以你俩自然没打过照面。”
戚承光抬眼瞥了瞥方雨亭,又低头看了看赖在自己身上不起来的那家伙,眸光如冰雪微漾,无端化了三分初晴溶溶。“不罩,你就不起来?”
就仿佛在那人的生命中从不曾存在过。
一个想从军打仗建功立业,一个想成为锦衣卫扬名立万,两人在各自的道路上愈行愈远。就像夜幕上的繁星,哪怕彼此隔着若干光年,却互相呼应地各自发亮。
“娘。”
“乖儿子,叫不叫爹?”
袁小棠哪能同意,他见戚承光终于愿意搭话了,连忙顺杆往上爬,“我爹下落不明,我还被那白毛乌鸦革了职,满城通缉!要不是今儿遇上你,我这条小命就”
袁小棠忆及往事,难免有些心虚,可如今他被全京城通缉,好不容易碰上从西北赶回来的戚承光,这大腿不抱白不抱。
“”
他话只说了一半,就被戚承光一把捂住了嘴,发不出一点声音。戚承光察觉到掌中温热,不由眼不见心不烦地扭过了头去,声音微闷,但比先前已温润了不少。
也不怪方雨亭怀疑,自小她就被袁笑之送进府里教养,她和袁小棠这对青梅竹马可谓连对方几岁换的牙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却没听袁小棠谈起过一次“戚承光”。
袁小棠一怔,把脸埋进那人柔软的鹤氅里,似是不达目的不罢休,“那你得答应罩着我和小亭子。”
“不对,叫爹。”
而他最要好的兄弟,远在连鸿雁都到不了的边疆。玉门关杨柳萧萧依北风猎猎,折断了楚宫腰,撕裂了鸭江绸,覆尽了黛蛾剪水桃李面,吹罢了胡笳嗟声羌笛怨。
要是花道常在场,见了这场景肯定得噗哧笑傻,袁小棠和他混了这么些日子,还真是落得不少真传。不过要是能不往人身上蹭,那就更好了。
重山莽莽,江海浩荡。
想罢他心一横,抛开脸面就抱住了戚承光的胳膊,“小光,我等你等得好苦啊你不知道你走了后我过得那叫个水深火热”
最后因被占了便宜而气得牙痒痒的袁小棠,趁着戚承光怠倦眯眼,便把那家伙的一头顺溜长发给编成了垂髫小儿的两颗发髻。
“对!”
“我哪里像女的?叫爹!”
戚夫人死得早,这么多年就戚承光和他爹相依为命。戚承光这人喜佩衡璜,举手投足言行谈吐自有华光尽敛的淡雅风度,虽看着阴柔,性子里却不缺强势,大概便是如此缘故。
“”
他的一封封书信在中途就已夭折,葬送于目不能及的天南地北山高水长。
此后的半个月里,家家户户都在谈论戚小公子的独特审美,热度堪比今儿的万贵妃又穿了什么颜色的肚兜,话题迟迟不衰。
小有名气军功赫赫的少年将军,就这么头顶两只“包子”被一路拖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