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影摇曳,夜风阴冷,远处深巷传来几声犬吠。
陆文徵心下一悸,猛然从睡梦中醒来。他方才太过疲惫,直接在书房倚着桌案睡着了,此时肩背已被夜风吹得冰冷,就连指尖都泛着冷意。
他拢了拢披在身上的单衣,望着书房案头堆积的文书信笺,心头不免又蒙上阴云。
伯州、太炎、乐林等地接连大旱,粮食歉收,饥民载道,饿殍盈野,情况十分糟糕。无论是当朝圣上,还是身为天子近臣的陆文徵等人,都在积极商讨对策。然而人祸可避,天灾难挡,纵使朝中上下绞尽脑汁,也变不出一场淋漓大雨来。
最后百般无奈下,圣上还是采纳了天官署的进谏,决定择日祈雨。
且不说这能否管用,既然圣上发话,自是上行下效,而且陆文徵首当其冲,被发去青龙山祈雨。
相传青龙山有龙神出没,历代文人墨客多有题字立碑,本朝求神请雨向来是去青龙山,据说十分灵验。
陆文徵读着圣贤书长大,是不太信这些鬼神之说的,然而圣命难违,他只得放下手中的案牍,开始准备接下来的祈雨事宜。
很快就到了祈雨的日子。
沐浴焚香自然是必不可少的,陆文徵套上隆重繁复的礼服,头发被一丝不苟地束起,戴上高高的冠帽。这衣饰十分沉重,走起路来绊手绊脚,而那祈雨的高台被山间云雾缭绕,到达那里要足足走上数十丈台阶。所幸陆文徵虽是文官,但年轻力强,爬上去的时候不过微微气喘而已。
高台之上,陆文徵向四方各拜一次,山风将他的袍袖吹得鼓起,腰间环佩叮咚作响,冠带也不小心被风挑起,遮住了他的双眼。
他正要将冠带拿下来,却听得耳边似乎传来冰裂的脆响,随即一声低沉的哼笑响在脑后。
这高台之上怎会有其他人?
陆文徵转头望去,身后空无一人,而祭礼的随行人员均在高台之下,方才的声响似乎只是错觉。
他定了定心神,将这一切归结于这段时日睡眠不足,又默念了几句圣贤语录,这才继续进行仪式。
“数月无雨,田禾旱枯,祷告神灵,普降时雨。”陆文徵低头念着祝词,浑然不知身后一道窥伺的目光,正直直盯着他圆润的耳垂与劲瘦的腰身。
“望天降膏雨,地涌甘泉。吾等景仰龙神之威,当俯首拜谢。”陆文徵念罢,正要跪拜龙神,献上早已准备好的供品,没想到耳畔突然一热,像是被人呵了一口热气。他捂住耳朵,慌忙退开好几步,四下望去仍然只有他孤零零一人,心下惊骇不已。
陆文徵民间话本也听过不少,联想到青龙山的种种传说,只怕是什么山精鬼魅在捉弄自己。他僵硬着身体,草草将后续的祭礼走完,生怕再出什么乱子,所幸直到他离开青龙山,都没发生任何异状。
四月,北地普降大雨,民众喜极而泣,绵延已久的旱灾终于解了,朝中上下也缓了口气,开始安抚民众,引导流民返乡,组织民众恢复农耕。
陆文徵前往田间巡视,虽然天上飘着绵绵细雨,但是他并未撑伞,随行的众人亦是相同,都在感受着这珍贵而又濡湿的雨气。
看到原本龟裂干涸的土地上冒出嫩绿的新芽,陆文徵然不住俯下身子,伸手碰了碰,回头向左右笑道:“古人说久旱逢甘霖乃人生四大喜事之一,果然诚不欺我。”
他话音一落,便听得后面响起一片恭维之声。
“陆大人前往青龙山祈雨,诚心感动上天,大人居功至伟啊。”
“陆大人为旱情殚精竭虑,我等实在望尘莫及。”
“陆大人”
陆文徵摆了摆手,“好了,各位大人也为这次灾情出人出力,圣上明鉴,自然不会忘记诸位的功绩。我们继续巡视吧。”
一路走过,看到油绿的树木、田间的青梗,一派万物复苏的景象,陆文徵抬头望向天空,若冥冥之中真有神灵相助,他真心感激神灵悲悯众生——这场救命的雨,让他用这条命去换也是乐意的。
回到府上已是傍晚,家里的嬷嬷见他一身潮湿,忍不住念了又念,他赶紧换了衣服,又喝了碗姜汤,身上暖意逐渐回笼。他抓了抓身后缠在一起的头发,还是唤来小厮烧水,准备洗个舒服的热水澡。
等待中,他闲来无聊,从床下暗格里翻了本书来读。这是他某个狐朋狗友写的艳情话本,据说在民间颇受好评,他拿着传说中的话本原稿,取了根墨笔开始圈错别字。
话本里间或配着几张插图,笔力深厚,用墨浓淡适宜,线条温润流畅,然而那图中画的却是两名赤裸男子的纠缠姿态。
陆文徵面色薄红,一边暗骂“简直伤风败俗”,一边忍不住好奇又继续往下看去。
后面的描写更是露骨,随后的配图简直堪比春宫,是一名男子仰着头坐在另一名的身上,菊穴吞吐着对方巨物的模样。
陆文徵立时就想把这页扯下来揉碎,就在他要动手之际,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不轻不重地按住了他的手腕,随即一把清亮柔和的少年嗓音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