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灶神,扫尘,换桃符,贴春联,一场大雪落尽,春节便来了。
除夕这天起来,期恪与青娘先至磐宗堂祭祖。宗祠七间,另有三间抱厦,东西各厢房,庭中青石甬路,两侧苍松翠柏,正中立一尊青绿大鼎。
献爵、焚帛、奠酒,行毕祭礼,青娘捧盘,期恪在祖宗遗像前供奉祭品。
因着这一日宫中也有夜宴,期恪身为禁军统领,需得贴身随扈帝王,自然不能缺席。待祭了祖出来,便更衣前往宫中。
“今夜我会早些赶回来,”出门前抱着青娘许诺,“正月里当值的次序我都已拟好,到时候便天天陪你。”
青娘笑着叮嘱,“别心急,好好当差,我总在家里等你。”
马蹄声渐去,举目四望,府内尽是大红灯笼,红灯白雪,相映成趣,颇为好看。
依着规矩,在碧梧苑给家中仆妇们打赏。整整两箩筐的满天星,铸成各式各样的银锞子——元宝形的是八钱银子一个,梅花样子的是五钱银子一个,方胜纹的是四钱银子一个......又有银豆子、金豆子,模样小巧可爱,是两钱银子一个。
银锞子哗啦哗啦的响声中夹杂着丫鬟嬷嬷们的谢赏声,青娘瞧着,虽不比从前家中那样多的人,气氛却是一样的热闹。便连赖嬷嬷一众也笑呵呵的,不复燥郁之色。
待傍晚放了爆竹,便依着尊卑在碧梧苑的正厅和东西两厢摆了家宴。因只青娘一个主人,宴息室的正席便留下九姑、计嬷嬷与南妈妈三人陪伴,丹冉几个在厅堂围坐。
喝着果酒,吃着吉祥饼、如意糕,一直等到亥初宫里放了焰火,公卿各府也开始燃放烟花,期恪才回了来。于是撤了冷菜上了锅子,又有周诚耿亮领着小厮在外院放烟火,丫鬟嬷嬷们拥在廊下赏看。
待守到子夜,青娘倚在期恪怀中已昏昏欲睡,外头家家户户才都放起爆竹来。噼里啪啦、噼里啪啦,此起彼伏,足两刻钟才停下。
青娘惊醒过来,叫期恪拢在身前,手把手点燃一束焰火,这才回了屋。
洗漱了歇下,期恪难得没有狼变,从枕下取出一个小巧玲珑的红漆匣子递给她。昏黄烛影下,宝石的璀璨折射而出,青娘眯了眯眼睛方才看清,那鸦青色的丝绒上摆了十二枚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
她笑盈盈收下,道:“我也有礼物给你。”
打开床头雕了凤穿牡丹纹的隔板,取出那个曾闹过误会的“巴掌大雕牡丹花的紫檀木匣子”,青娘扬眉,娇俏俏道:“礼轻情意重哦~”
期恪打开来,见那枚圆滚滚的琥珀被人打了络子网住,八股墨色细丝掺了一缕银线,做柳叶花样儿。他并不甚解“柳”之蕴意,当下只怡然自悦,央着青娘帮忙戴上。
至珍琼石垂于胸前,挚爱娇妻拢于心中,期恪觉得自己三十年的人生在此时臻至完满。
“吾妻,我至死都不取下。”
他不知道,这句话会在以后的岁月中造成多么惨烈的误会。
(哈哈哈,对不起,作者君实在憋不住,在这里搞个小剧透,不要打我~)
......
因着皇后还在陵宫抄经,大年初一便免了外命妇的拜见,青娘也少了一桩事。
待初四过了立春,勋贵各府便依着旧例摆春宴,纷纷发了帖子。这本是内宅女眷的应酬,期恪从前只需送了礼便可,如今成了家,青娘自然少不得一一捧场。
如此初五去了威北侯府,初六是中山侯府,初九至忠勤伯府......十一是长兴侯府。有定国公府安太夫人指引,青娘自己也是出身清贵世家,自幼受教颇多,于此交际应酬上虽不多擅,却也并不露怯。两场宴会下来,便结交了好几位夫人、奶奶。诸如此般琐事,不在此一一细说。
转眼来到正月十五上元节,皓月当空,花灯如海,京中各坊直是火树银花不夜天,花市灯如昼。
励帝照旧在承天门与民同乐,但见身侧期恪竟破天荒未着甲衣,而是穿了一件细布袍子,那浅灰色长袍上用深灰色的细纱浅浅镶了一道芽边,外面却是罩了一件貂毛斗逢,不由失笑。
“你跟着她真是好的不学学坏的,如今也开始附庸风雅那一套了。”
期恪笑,也不多言,只点头称是。
不一时,城西塔楼斗起花儿来,各家烟火作坊纷纷拿出看家本领,轮流燃放烟花儿。你一个“金猴献瑞”,我一个“天女散花”,映得半个上京城都五彩斑斓,最后还是老字号的许家作坊凭着“凤穿牡丹”拔了头筹。
励帝看了时,叹口气,见身旁期恪也是心不在焉,一时同病相怜,再一细想,又颇生妒意,挑刺道:“上元佳节,你就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
期恪不觉其他,回道:“今夜没有宵禁,待臣回去再带她出来逛。”又笑说,“听说今夜能外出赏灯,她从昨日就开始预备,今天早早吃了午饭便又歇下,说要睡足了觉好夜里玩儿。”
励帝心里又是酸又是笑,道:“罢了,节后你在禁军里好生挑一挑,看谁能接你的班。”见期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