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待换防之事尘埃落定,各官员述职完毕,各自打点了预备着启程上任,时光已入了三月。
春日明媚,正房屋后的桃花儿开得密密匝匝,宛如两团胭脂云,又像晨光映下的一片流霞,灼灼其华。
不过寅时,天未大亮期恪便起了身,青娘难得也跟着一同起来,服侍他穿了上朝的官服。
炕几上摆着昨夜翻看的花名册,期恪算了算日子,问起三月三上巳节的事。
“家里的人手可够用?若是宴请的事忙不过来,就叫了耿亮、彭安他们来帮忙。他们几个见事机敏,这几年东奔西跑的,也算涨了不少见识。”
“那像什么话!”青娘微笑着拒了,“这是内宅女眷的事,怎么好叫外院男子出面。你别操心这些了,帖子前几日已经都发出去了,我请了婶婶和大少奶奶来帮忙待客,宴请的事都应付得来。”
一面说一面给期恪系着衣带,乌发低垂,眉目婉约。
灯下看美人,别有一番情致,昨夜又是被她寥寥敷衍过去的,期恪心神一荡,搂了青娘在怀,与她唇齿缠绵起来。
光影流动,昏黄中流淌着暧昧。窗外桃花的枝芽粉瓣儿摇摇颤颤,在春夜沉醉的风里嫣然含笑。
好半会儿,隔扇外传来丹冉低低的声音,“......寅时过半了。”期恪才有些恋恋不舍地离开那甜糯似蜜的红唇。
他声音嘶哑,拇指在她晶莹粉润的唇上流连着摩挲,“晚上等我回来。”
脸上羞红一片,火辣辣的,青娘倚着他,浑身像被水泡过一样,软绵绵的没有半分力气,只有点头,只有应承。
“嗯,我等你回来。”
......
午后,青娘在暖阁歇了晌起来,叫了计嬷嬷来说话,“......那日各府的太太夫人们多半会带了自家的小姐过来,到时候让珍妹妹招待着去园子里玩。”
计嬷嬷点点头,并不说什么。
两人绕过屏风,走至正对暖阁的书房,紫檩木镶卷云纹的大书案上摊开着一幅冬园布局图。
青娘细看两眼,道:“我预备叫她们在凌波轩玩,那里地方大,又三面环水,不拘她们想玩什么,或钓鱼、或划船、或放风筝......都方便。”
计嬷嬷注视片刻,“很好,往西不过片刻便是横波桥,过了桥就是听戏的知春堂。万一有个什么,这边的夫人、太太、奶奶们也可以很快就过去。”
言下之意,这些小姐中或有个性强的、爱挑事的,碍着长辈们相距不远,也只小打小闹罢了,折腾不出什么大事儿。
青娘失笑,想起自己幼时家中宴客,或与母亲外出做客,叹道:“小姑娘家,不过耍耍嘴皮子,在衣饰、诗词上争个高下罢了,能做什么!”
计嬷嬷怔了一瞬,发觉自己在用应付后妃争宠的经验看待此次宴会,不由也笑了,“是,是我想得多了。”
低下头看了两眼布局图,盘算道:“凌波轩三间轩室,派两个烧水的婆子,两个粗使婆子,四个服侍茶水点心的丫鬟,再四个听使唤的小丫鬟,也就够了。”
想了想,又道:“再就是划船,需配了识水性的婆子跟船;钓鱼,得配了善垂钓的仆妇服侍;放风筝,也要几个会做风筝、放风筝的跟着凑趣......差不多二十来个人,也尽够了。”
青娘点点头,指了东北方向的随安室,“这里也要多安排几个人,备不住有跌了跤的,哪位小姐要更衣、梳洗,也有人服侍。”
又指了东南面的湖心小筑,“还有这里,需叫了人在小码头伺候着,说不定就有划船至此处,累了、好奇了,想上去瞧瞧也未可知。”
计嬷嬷点头应诺,听青娘郑重道:“那日,九姑伺宴饮之事,南妈妈管着戏班子,这几处便都交由嬷嬷你负责。”顿了顿,补充道:“若有说不到一块儿的小姐,或让珍妹妹下不来台的,也要嬷嬷瞧着情况调和。”
“不过一日光景,我们不必失礼,却也不能叫自家人受了委屈。”
......
到得晚间,青娘替期恪更了衣,丹姝已从针线房拿了衣裳过来。
淡紫色的素面杭绸褙子,浅黄色绣宝相花襕边的十二幅湘裙,再一件素银绡纱褙子,轻软薄透,想也知道罩在身上是怎样如烟似雾的美。
青娘瞧了,点头吩咐道:“到时梳倭堕髻,戴牡丹花的头面。”
冷香接过衣裳小心收了,丹姝开了妆奁,将需要的首饰一一取出,单独放好。一时寒烟进来禀道:“黎少奶奶在针线房订的一件宝蓝色遍地金褙子,一件蜜合色对襟小袄,已经都送过去了。”
青娘奇道:“谁没有做衣裳吗?”
寒烟笑道:“是黎太太,那日送去的料子软薄些,黎太太说自己年纪大了,怕穿了着风,开了箱笼选了匹秋香色的料子,前日已做好送去了。”
青娘哦了一声,见期恪依在炕上,也不说话,只似笑非笑望着自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