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从噩梦中醒来的那一刹那,黑色的旋涡还在脑海中徘徊不定,仿若浓稠的雾气,或者夹杂着碎石的飓风,在旋涡的中心,升腾着灰色的影子,那是骷髅的形象,一个白灰色的,人的头骨,眼睛的位置黑黢黢的,空洞的,直视着我,残缺不全的牙齿透着寒光,像是在渴望着鲜血满足长久的寂寞。
我的后脑还在作痛,那是硬物敲击后的结果。我应该感谢上天,这沉重的打击没有直接要了我的性命,而只是让我昏了过去,或者,再多一点,伴随着轻微的脑震荡。
我相信肯定有脑震荡,因为我的胸口泛起恶心,那种克制不住的,想要呕吐的感觉。我张大了嘴,有什么东西从胃里返上来,我知道,那只可能是水,或者胃液,不可能有半点食物残留。根据经验,我至少昏迷了一天的时间,而在遭遇袭击之前,我也有半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我想起身,想弓起身子,让涌上来的东西吐出去,可是我发现,我的手被绑在头顶的床柱上。用的是手铐,冷冰冰的金属卡着我的手腕,这时我才意识到,双手因为血液不畅通,不仅仅冰凉,而且还酸痛麻木。我徒劳的挣扎了两下,除了发出那刺耳的、尖锐的声响外,别无意义。我死死地闭住嘴,用吞咽的动作平复恶心的感觉。我就像是在和肚子里的妖精谈判,不,你不能这么做,给我回去,给我老实一点。
我也不知道克制这糟糕的感觉用了我多少时间,头还在疼,但是已经没有最初那么严重。脑子里一顿一顿的,不知道是不是血管还是神经在跳,就像是有一面不会响的鼓,你知道么,就是那种用充满弹性的皮革糊住表面的鼓,鼓手敲击鼓面的时候,会造成柔软的、有弹性的、节奏均匀的震荡。
我的眼睛适应了黑暗,虽然现在它又干又涩,但并不妨碍我观察这间房间。狭窄,破旧,三面都封死了,只有一面墙隐隐透进来一丝光亮。那里是一道铁门,光是从门的缝隙透进来的。我不能确定那是日光还是灯光,就如同我不能确定现在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
空气中有着腐败霉变的味道,这里很潮湿,并且阴暗。在这样一个初夏的日子,想要感受这样阴凉的空气,是需要一些条件的。即使我穿着衬衫,外面还套着牛仔外套,可我还是感觉有些冷。那凉飕飕的感觉首先占领了我的脚趾——我没有穿鞋,然后是脚心。我活动了一下腿,将双腿曲起,这样就能让散热更多的脚心藏在床单里,虽然这样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但至少能让我舒服一点。
我继续观察这里,虽然只有一点点光线,但是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我的视力很好,水橙曾经说过,我的视力在夜晚比白天更加敏锐。这不是真的,只是在黑夜,我看到的比一般人看到的更多而已。如果说光线充足的时候,我与其他人看到的东西用一百表示,那么夜晚时,旁人能看到六十,我则能看到八十以上。
就像现在,我能看到,在我右侧的墙角处,放着一个坏了一半的单人沙发,上面乱七八糟的堆了一些旧衣服。再往左边一点,是一个空荡荡的三脚架,我熟悉那东西,去年夏天,我曾经无数次扛着这东西,在水橙弟弟的校园里转来转去,就为了帮那个受尽万千宠爱的男孩拍毕业照。
我还记得水橙弟弟的名字,叫水湘,长得白皙可爱,脸上有两个甜蜜的酒窝,看向我的时候,总是面颊绯红,双目含情。嘿,这可不是我多想,身为一个身心健康的女人,我对这种东西有着天生的敏锐度,我知道那个男孩喜欢我。这不是一个好主意,我不会怀疑这个男孩的真心,也不会支持他的决定。涉世未深的男孩总会喜欢我这样的女人,倒不是说他们有多喜欢我,他们只是喜欢我这一类女人,危险,神秘,擅长撩人,似乎无所不能,长得又不赖。
要是偶尔受了点伤,更能激发他们强烈的同情心与圣父精神。
我晃了晃脑袋,把那张小脸从我的脑海里清除出去,去你妈的圣父精神,我要找一个男人,不是要找个爹,也不是要找个儿子。
霉味似乎又重了点,还混杂着一股难闻的、酸了吧唧的臭味,怎么说呢,就像是有人呕吐后的味道。什么鬼,我好不容易才忍住不吐出来,这个味道又是从哪里来的?
我转了转脖子,试图换个角度,避开那恶心的味道。然后我的脸朝向了我的右手边,这是一面斑驳的墙壁,当初应该也只是简单的刷了白灰,房顶漏水,洇湿了大半的墙体,白灰成块的剥落下来,露出里面青灰色的水泥。我在靠近我的地方看到了几张发黄的报纸,还有一张过时的明星海报,大概是二十年前流行的女子组合,我见过这个组合里的队长,现在只是一个身材走样,靠着往日的名气在三流节目里混碗饭吃的落魄艺人。倒是还有不少不知情的小年轻喜欢她,在网上还搞了个专门的网站,时不时公布点行程消息,接个机什么的。
粉丝留言区我还看过,搞得天真又悲情,我只觉得好笑,若是他们知道,他们口中‘怀才不遇、善良温柔’的‘宝宝’,其实是个在酒桌上三杯就现原形,还特爱卡年轻小演员油的中年女色狼,不知道是个什么感想。
不过不可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