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事皆如此。
谢凛祺随着陆尧至静安寺,回宫后的第三日,给胥帝请安,照例考他些史事。
胥帝身体愈发孱弱,进补多少汤药也未见起色,苍白的面容蒙上一层阴翳,坐于塌上,威严不减,谢凛祺从容应答,挑不出一丝错处,胥帝就这般瞧着他最为喜爱的皇子,沉静的眼眸瞧不出喜怒。
谢凛祺生得像皇后,胥帝瞧见他时,总能想起少时同皇后的情谊,便也对谢凛祺平添几分宽待,谢凛祺偏又聪慧得体,读书习武都勤勤勉勉,认真严待,得以从小到大,甚少责罚。
谢凛祺一一答尽,见胥帝未曾应声,久久才出声:“父皇,可是皇儿答得不好?”
胥帝病后,常忆起少时事,这不是一件好事,可心中思绪又岂能控制,听清谢凛祺声音方才从回忆中入梦般醒来,沉声道:“皇儿答得极好,句句合心合境。”
谢凛祺稍稍放下心,却在听清胥帝临了补问的一句话而心惊,薄汗在后颈瞬起,俯身行礼。
“父皇近日听闻皇儿与陆将军走得极近?”
胥帝掌权数十年,暗中培植的人,谁亦不知晓,他这般问,必是知晓且笃定,谢凛祺心中大惊,面上平静如常,道:“孩儿皆依父皇的吩咐,同昭勇将军讨习用兵之道。”
父皇虽属意让他教你些用兵之道,可这君子之交淡如水,皇儿可知道?!”,胥帝拔高了声调,有些低呵。
谢凛祺心往下沉,知道此事不可再瞒,领会胥帝没有点破的意思,俯身道:“孩儿知晓,这半月皆不再拜访王府,同太傅讨教。”
胥帝阴沉的面容稍缓,声音亦如常,“皇儿起来罢,你母后昨日要见你,你便去瞧瞧她罢。”
谢凛祺这才起身,薄汗已经内层衣衫沾湿,恭敬出了殿门。
面对着皇后,他的生母,谢凛祺自然没有对着胥帝时的恭敬紧张,装模作样行了个礼,就坐到皇后身边,低低唤了一声:“母后。”,面上笑意隐现。
皇后只有他这一个亲生皇子,聪慧又知礼,自然是搁心尖尖上宠着,刚坐下就让宫女拿上备好的糕点,藕粉马蹄糕、桂花糕谢凛祺一眼瞧去,率先入目便是这两碟,捏了一块入口,面上笑意更浓,道:“还是母后宫中糕点精致,定是父皇拨了最好的宫人来做。”
皇后被他哄得一喜,轻轻戳了戳谢凛祺的脑袋,笑着训他:“油嘴滑舌之调。”,发觉他额角沁出来不及擦去的薄汗,有些心疼道:“这秋天的时节,怎的出这般多汗。”
谢凛祺脑中念起方才之事,咽下口中糕点,神色有一瞬的低沉,转瞬便消,又笑着道:“孩儿念着见母后,一路跑来的。”
皇后岂会不知谢凛祺在讨她欢心,温柔地擦去谢凛祺鬓角的薄汗,面上半是欢喜半是责怪,“皇儿又胡说。”,谢凛祺皆笑着应承。
皇后唤他来宫中,并不单是为了闲话几句,见谢凛祺食了糕点,饮了茶水,便唤宫女至内殿抱了东西,谢凛祺定晴一瞧,是一摞画卷。
八名宫女将画卷徐徐展开,皇后瞧得画中女子,面上笑意更浓,道:“皇儿好好瞧一瞧。”
谢凛祺一愣,从左起,一一瞧过画中女子,心中已是知晓皇后意图,只是摸不清这是她的意思,还是胥帝之意,亦或是两人合意,满面不解道:“母后这是何意?”
皇后望向画中女子,眼帘半阖,饮一口清茶道:“皇儿及冠已一年有余,这八位皆是朝中大臣家适龄的女儿家,皇儿选几名合眼的罢。”
谢凛祺心知此事逃不过,只得往后拖延:“母后,儿臣自知论学识比不上太傅,论用兵之道比不得昭勇将军,现下无心儿女之情,只望能充实自身,为父皇分忧。”
话音方落,皇后便抬起头来望向他,温柔中带了些责怪:“成家方能立业,况你父皇身体有恙已有数月,需有些喜庆之事。”
谢凛祺沉默,认真瞧起画中女子来,要说合意,一位亦没有,脑中还念起陆尧这厮,迟迟下不了决断,只得道:“画中的八位女子,孩儿皆觉不合意。”
皇后到底是心疼亲生的孩子,叹了一口气,道:“母后待会派人将画卷送至竹鹤殿,五日后派人去取,皇儿只需还一幅,这幅画中女子,便作皇儿选侍,你既不愿纳妃,便挑个喜欢的侍奉在左右罢。”
回殿途中,谢凛祺细细筛选起殿中人来,宫女与太监,哪一位是父皇的人,想了一路,毫无头绪,瞧见一旁的漆盒,心下更加烦闷,出生在大臣家的女儿家,大都端着架子,他平日便端足了架子,何必再寻一人,又端上一层呢?谢凛祺打定主意,五日后母后派人来取,他便交上一幅自己的画卷。
而后的半月,谢凛祺皆未出宫,同陆尧在朝堂之上见面的次数,亦屈指可数,父皇既然知晓他与陆尧之事,便也会派人盯着,他寻不到,父皇的人在暗,他在明,朝中的立储之争又起,谢凛祺不过问,一心一意跟着太傅读书。
他知陆尧会来寻他,便也不疾不徐,此时已是深秋,宫苑之景呈半衰之象,朝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