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下,一道蜷曲紫光,劈开了人间猩红的天幕。轰雷巨响惊醒无数人的深梦。
宅院深处,江氏香汗满身,一把捏在身上赤膊男子的胸肌上,娇嗔道:“你动静小些,这般没轻没重惊了那死鬼和他丧门妹子,我看你该躲哪去。”
那男子咧嘴笑着,听了这话倒越发来劲儿了,“又不是头次来这,怎么倒没见过你这般怕过那死鬼。天黑雨大,咱们就是快活上了天神仙也管不着。等那厮咽气了,且把那小寡妇喂点子好东西,日后便也不必这般藏着掖着了。”
江氏锤在那人身上,“骚言浪语。”
“药我早就买好了,就放在荷包里,烈得很,到时候少放些,莫叫那贱人尝出来。”
此语未落,屋内白光大亮,江氏看到李水笑得扭曲,霎时间又是一声惊雷炸响,满身的鸡皮疙瘩都绻成了一团,皮笑道:“你就不怕遭了报应。”
李水脸上的笑凝在了脸上,一手死死摁着江氏的两个腕子,一手捏在她雪白的腮下,“少跟老子搁这装良家妇女,你那副德行我十几年前还不就见识过?若说报应,千刀万剐,一刀也少不了你。”
江氏吃痛,连连服软求饶道:“哥哥说笑,奴家本是哥哥的人,替你受怕罢了。”
李水这才狂笑,两人又厮打到了一处。
约莫着到了四更天,雨势竟还没有消减的样子,江氏累得几乎动弹不得,忽然听到外边有踩水的声音,一把堵住了李水的嘴,满眼都是压不住的惊恐。
少顷,果然响起了敲门声。
“大嫂,哥哥,哥哥怕是不好了。”声音时断时续,带着沙哑的哭腔。
李水想笑,江氏却赶紧把衣服塞给他,忽然又觉得来不及了,冲他指着屋内满是洗澡水的浴桶。
“大嫂,你听到了吗?大嫂……”
江氏一阵忙乱,草草穿上里衣披上外裳,压着心中狂跳低声应了句:“什么?”
“大嫂快开门,哥哥,可能不行了。”
江氏赶紧把浴桶的厚重木盖子压上,又看了看屋里的确不见李水的衣服鞋袜,这才给竹音开了门,见竹音并未打伞,这点子功夫里人已淋得落汤鸡一般,在雨夜里冒着热气。
她不及开口,竹音已钻了进来,急切道:“大嫂快些穿好衣服,哥哥那边不能没有人。”
江氏痴痴应了,手上套着衣服,却有迟疑,一双没得半点睡意的眸子总是似有似无地围着那个浴桶转。
“这么晚了,怎么大嫂还没睡?”
江氏愣了一会,忽然了啊了一声,转而解释道:“你哥哥重病,我虽见不得,心里又怎么放心得下。”
她唇角几乎要抽搐,却见竹音也对那个浴桶起了兴趣,又怕李水躲在里面起了动静,似是随手把压门的杠条堵在木盖的豁口处,正好锁上。如此这般李水便不会不知轻重在竹音面前探出头来,想及此处,江氏这才微微吐了口气。
竹音又在江氏房里借故找伞,偷偷寻着江氏的私房钱或是金银细软以备典当。可惜找了半天一无所获。
夜色昏沉,竹音神志已不大清晰,只想着兄长危在旦夕,琢磨明日一早就拿了剩下的所有银钱去请最好的大夫,故而也顾不得这般多。
江氏犹犹豫豫跟竹音出了门,想的却是一会见过了洛馥,要趁竹音分心回来将李水放出去。他在水里固然泡的不好受,好在那水不深,盖子有隙,喘气总是不打紧的,又想着虽因此李水会给她好看,但竹音实在不是省油的灯,如此也只能出此下策。
正房内,洛馥久病,人早已消瘦得不成样子,双眼浑浊半开半闭,张着嘴似乎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一般,任江氏哭天抢地连呼“你死了我孤孤单单一个可怎么活啊”,也没有半点反应。
天色将亮,竹音熬得眼睛通红,却没有半点困顿的样子,不时盯着江氏,令她觉得有点胆寒。
现在就算是借她两个胆子,她也不敢偷偷跑回屋去放她的情郎。
雷声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停了,雨声也渐渐小了起来。云层薄弱,穹顶淡淡透出微光,似乎永无止境的夜终究还是要亮了。
然而兄长的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弱,竹音想着月前大夫说她大哥能熬到月底已属不易,而现在分明已是月初了。固然她再不肯相信,也再不愿放手,大哥也是要离开她的。她又想到十六那年刚嫁到丁家去,那位少爷就咽了气,还是哥哥不惜家底微薄,狠狠退了之前的聘礼,又风风光光雇了八抬大轿将自己抬回了家去,这又如何能忘?
可如今,兄长的寿板和寿衣都还没安置,办丧事的一应器物流程她也不甚明晰,且手头不剩几个银钱,而大嫂江氏到了这个时候还是这般虚情假意心不在焉的,想必也指望不上,竹音觉得有点绝望。
“当当当”外边忽然想起了沉稳的敲门声。竹音以为听错,少顷又是三声。
外边天色已大亮,雨已停了。空气中是微凉的清新湿润味道,和病榻前陈腐之味如此迥异。
竹音跑去开门,她实在想不到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