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位太太,您说的话实在让人费解,要不然先进门奉茶,待我家老爷回来可好?”
就是不在才好,先一盆污水泼上门,看你怎么洗得清!莫太太心里高兴,面上却死板着:“你说不在就不在了,别是心虚躲着我罢!”
柳会长交游广阔,管家待人接物也有一套,估摸着来者不善,当即也变了脸色:“我家老爷在上海滩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需要躲着你么?说起来你就这样闯上门来,又不肯通名传姓,实在可疑地很。要是再无理取闹,我可叫巡捕了!”
莫太太等的就是这一刻,当即哭天抹泪起来:“好哇……我早知道柳家势大,又一贯有好名声,我孤儿寡母就是挨了欺负也无处诉冤呐!”
自古以来,民众都是同情弱者的。虽然莫太太也戴了许多随扈,终究是个女人,便有好事者问道:“这位太太,柳老爷怎么对不住你了,说出来自有大伙替你评理!”
依着莫太太的年纪,许多人都免不了猜测是柳老爷的外室打上门了,这类阴私可是喝酒下饭的好调料,因此人不免越聚越多。及到莫太太一开口,实在跌破了众人的眼镜。
“诸位高邻,我们莫家虽不是什么世代官宦,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不幸遭了柳会长的算计,我实在气不过才找来的,谁知道他还躲着不肯见,真是丧尽天良啊!”莫太太装起可怜来一点也不比她的儿媳弱,边哭边指着被五花大绑的孙晓倩。
“大家请看,那就是柳会长包的粉头。真是好手段啊,把我儿子迷得神魂颠倒的,不顾儿媳妇也要接她进门。不仅从不立规矩,稍被指责两句都受不了。进门没多久就说怀孕了,哄得全家都把她当成祖宗。结果呢,她居然胆敢下毒谋害主母。亏得被识破了,我们要把她送官。她才招了,说是受了柳会长的指使,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柳会长的。”
说着说着,莫太太边淌眼泪边捶胸口:“家门不幸啊!我那苦命的儿媳到现在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你们说说,我能不上门讨个公道吗?”
这一连串豪门密辛听得围观群众都是乍舌不已,又是太太又是小妾,又是下毒又是绿帽,随便挑出来都是报上连载的好材料。也不顾就在柳家大门口,纷纷讨论起来。
“哎哟,平时总听说柳会长造桥铺路,是个大善人。背地里竟然干出这样的事,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这你就不懂了,越是道貌岸然的人呐,私底下的龌龊事就越多,哪家豪门大户没点见不得人的阴私啊!”
“可也不能光听一面之言就给人定罪了罢!”
“你瞧那位太太,也是有来历的。人家谁都不冤枉,偏说柳会长,可见他也不干净。”
世人从来如此,就算清清白白一个人,到大家嘴里多嚼上几遍也就成了黑的。要不怎么有众口铄金,三人成虎这些成语呢!
管家眼看传得越来越离谱,忍不住跺着脚大骂:“哪里来的贱/人,这样败坏我家老爷的名声。随便弄来个女子,就敢红口白牙说是我家养的,有对证吗?明明是自个家里妻妾相争,居然硬是栽到旁人头上,好不要脸!”
“你才不要脸!姓柳?我看合该改姓黑。”莫太太虽说嫁入富贵人家,可娘家却没兄弟,一向靠她来支持门户,小小年纪就能与人骂街,自然不会轻易输阵:“春晓,赶紧把那贱/人的嘴松开,让她告诉大家,她与这家人到底有没有关系!”
使女一听,赶紧把孙晓倩嘴上塞着的毛巾取了下来。孙晓倩本来是个孕妇,又是吓又是绑,半天水米未见,先咳了个天昏地暗。
莫太太如今一看见她的脸就来气,连手都不想碰一下她,只恨恨道:“你自己说,你跟柳会长究竟是什么关系。是不是她派人来祸害我们家的,是不是?”
一听到要对峙,众人未免又往前挤了一些,争先恐后地想看看这个祸害人的粉头是个什么模样。结果自然是令人失望的,孙晓倩不像红蔷明艳,也不及云兰娇媚,平时打扮一下也能称得上饶有风情。偏偏如今怀了孕,脸色不佳,腿也是肿肿的,整个一黄脸婆。哪里合乎人们平时对堂子里姑娘的认知呢!
只见她怯怯地抬起了头,看了看柳家的大门,又忍不住低头呕出一滩黄水来。叫人在厌恶之余,又生出几分恻隐之心。
“妈,求您了,您别逼我……”
莫太太听她这会儿居然还敢叫自己妈,隐隐还有几分反口的意思,实在怒不可遏:“好你个小贱/人,快见到靠山了,嘴硬了是吧!你快把我们家搅散了,还敢说是我逼你……”
望着柳府的大门,孙晓倩不禁打了个寒战。面对一味催逼自己的莫太太,她并不害怕,无非只有三板斧的能耐而已。只要庄医生还没被抓住,自己一口咬定是他们诬陷,又有什么证据能把她入罪呢!
孙晓倩拿定了主意,正想一口否认时,却不经意瞥见了人群中的那抹孔雀蓝,犹如遭遇了一记重拳。那位陆府的四小姐虽然最终把她交给了莫家,但她从那双漂亮的眼睛中看到的杀意却是毫不作假的。她没有动手,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