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像这样的酒宴贺太太总愿意带契她一把:“咱们姐妹之间自然是知无不言,听说女方是银行家的女儿,家里的金银可说是车载斗量……”
外人对于陆明夷充满了好奇,而这位女主人公却是紧张得不行,在房间里连转了十多圈,直把盛继唐的眼睛都给转晕了。
“你怕什么!”盛九实在见不得她这样子,一把抓住胳膊硬是把发条给停下来了。“今天来赴宴的除了我叔叔的同僚、部下,就是豪商巨贾。我看你平常在家也没见这些人,敷衍起来应该得心应手才对。”
明夷早早就梳妆打扮好了,北方的风气原就比南方古老,穿西装就不大相宜。一袭绣着西府海棠的湖绿色旗袍,俏丽又不失端庄。脖子上一圈珠链光可鉴人,脸上薄施脂粉,更是衬得桃腮杏面,人比花娇。
美人在侧,盛继唐忍不住在她的耳边轻道:“我敢说,今天到场的女宾,有一个算一个,都及不上你的美貌。”
虽说是赞美,可也要分个时间地点。明夷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脚下也没留情,踩完后还要碾两下:“都什么时候还这样不正经,我这颗心从早上跳到现在就没停过。魏五可联络你了,如今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孰料盛继唐仍是不以为意,反笑道:“心跳是好事,不跳就该死了!”眼见未来夫人恼羞成怒,又是一记粉拳捶来,才把她扯进怀里安抚道:“好了好了,本来想逗逗你的,谁想你连这点玩笑都经不起。魏五早就传了消息来,计划顺利,大约开席前就能得到消息。”
早说不就行了,明知道她着急还拿她取笑,明夷又狠瞪了未婚夫一眼:“我是替谁紧张?也不看看你列的那张名单有多长,一时间要光顾那么多家,雀门上下加起来也没几个人。就算那李三浑身是铁,能打几根钉?我就怕来不及惊动你叔父,他就先失手被擒了。”
“那夏国彰献计时,你怎么不持异议?”见她越想越钻牛角尖,盛继唐故意道。
当日众人正发愁如何确认文件所在的位置,夏国彰想了一条计策,唤做打草惊蛇。由雀门出马连偷几家北平城中有影响力的人家。待消息传到盛永江耳中,他自然会担心文件的安全。他一担心,自然会去查看,甚至是转移收藏的地点,到时自然一清二楚。
明夷被问得一时语塞,当时不是没考虑到那么多细节么。再者说,盛永江本来就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本来安分待在上海,兴许还能容他多活几年。如今这样好的机会,随便扣个盗取国家机密,就地处决了都不为过。
“我有些怕……”她轻轻靠在爱人胸口,低声道:“如果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盛永江和叶秉章做过什么,将要做什么,会不会过得开心一些?”
陆明夷的血液中自带着一股倔强,这样脆弱的时刻并不常见,盛继唐不觉有些心疼,但没等他开口,她已经自问自答道:“大概不会,如果真过得懵懵懂懂,那跟死人有什么两样。”
“明夷,别怕……”轻抚着她的头发,盛继唐道:“还记得那时候我警告你,陆家的衰落是必然的,可你告诉我老天爷已经给了机会,所以你会牢牢抓住它。你做到了,如今我也会做到的。”
深吸一口气,明夷抬起头来娇嗔道:“行了,我就是一时想不开。你也是,总熬夜可不行,胡渣都冒出来了!”
她这个话题转得有些快,盛继唐摸了摸下巴道:“不好看么?”
好看呀!这个男人在她眼里无一处不好看,但是明夷仍然笑着把他推到一边的躺椅上:“趁还有时间,我替你修面。”
一块热毛巾,一罐气泡膏,一把刮刀,陆明夷一招一式都有模有样的。盛继唐一面任她摆布,一面感慨:“没想到你还有这份手艺!”
“我没跟你说过么,上辈子我可是上海滩首屈一指的梳头娘姨,这点小事算什么!”那些当时看来落魄的往事,陆明夷如今提起却有些小得意。
素指纤纤在自己脸上忙碌着,盛继唐明知道自己此时最好不要说话,免遭破相之虞,但就是忍不住:“明夷,在你的梦境里未来是什么样子?除了战火连天,民不聊生,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好事……对滚地龙那些人来说,能活着就算是好事。明夷想了想:“其实老百姓只要日子过得去,也不计较什么。更何况仗打到后面,我们已经快赢了。我当时也存了笔钱,打算好好经营脂粉店。”
盛继唐闭着眼睛微笑起来:“如今满庭芳已经开起来了,如果我们有那个运气,熬到战争结束,你想做什么?”
“我想想……”明夷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下:“我想要一个花园,里头种满了紫丁香;想养一只猫,闲暇时可以带它在花园里晒太阳;还想我爱的人陪在我身边,春观花,秋赏叶……”
那些可以一起度过的时光,她从未如此憧憬。手腕被擒住时,明夷低下头冷不防坠入一潭湖水,那是情人的眼眸:“我答应你!”
满室旖旎中,只见纱帘无风自动,一个身穿暗青色劲装的男子瞬间翻了进来。这里是二楼,可那人却如履平地,一声都没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