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渐渐分开,露出了一脸肃穆的谭思麟。他在刑场前的栅栏边停住,望着跪在地上的余毅,缓缓地闭上眼睛复又睁开。
“谭思麟!你要干什么?”
“林大校,我与余爷做最后的道别,反正人都在这里等着砍头,不差这几刻,您就给我这个机会吧!”
他嘴里高声呼喊,眼睛却一直盯着前方的匪头。林金山看着被绑住的余毅,竟起了轻视之心,答应了谭思麟的请求。他想看看,这几个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思麟……”
“余爷,你与我情投意合,本欲相守一生,但现在怕是不能了。”
此话一出,人群中开始熙熙攘攘议论了起来。自古断袖不在少数,但是也上不得台面。没想到这在重庆城呼风唤雨十几年的土霸王,也是个有断袖之癖的人。
林金山皱紧眉头,手上一挥,几个新军便要去拉开谭思麟。这时春娇带着一班怡情楼的姐妹跑上前挡住他们,推来推去不让他们靠近谭思麟。
“哎干什么干什么!林大校,你都说好了怎能反悔!”
谭思麟今天穿了一身月白色长袍,还去剪了头发,看起来清秀夺目。
“余爷,你到死也没能娶个老婆,今日,就让你无悔无憾地去那阴曹地府,愿来生不再受苦。”
两人互相对望着,一个眼神便能读懂对方的情意。一个是十五年来心灵的归宿,一个是十二年来苦痛的末端。
余毅从一开始找上他,就注定了有这样的牵绊。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不用说得太过明了,反正能明白就好。
谭思麟把紧握在手里的红盖头往上一遮,弯腰跪了下去。
一拜,拜那永寿的天地。见证了两人的感情,就算是生离死别,亦不能减退半分。
这是他们为感情生、为对方死的证明,天地同证,他们虽同为男子,可是真情犹在。
二拜,拜那人群里为他们遮风挡雨的春娇。是谭思麟半个娘亲,也是余毅交好的友人。
虽然一开始她不同意两个人在一起,可是后来也存了祝福的心思,希望他们长长久久,不再做那孤苦伶仃之人。
三拜,拜与自己携手的人。余毅给谭思麟的不离不弃磕头,谭思麟给余毅的温柔保护感谢。
同是男人,但不一定就没有真情可言。无论是什么结果,都可以笑着面对,不惧生死。
余毅的头再没有抬起来,前额就这么触着地面,等待着死亡的降临。谭思麟也一样没有抬头,他眼前是喜帕的满目鲜红。他愿意自降身份做个新娘,可是他的新郎却不能挑起他的红盖头,看一看他初嫁的容颜。
“砰——!”
想象中的巨痛并没有来临,反而是一声突如其来的枪响,头上的大刀滚落地面,行刑者无力地倒下。
接着便是无尽的混乱,吴明承提着枪将坐在高位上的林金山一下毙命,眼里的恐惧与惊愕被永远定格。
护国军蜂拥而上,和政府的新军对抗着,为他们争取机会离开。百姓们早已尖叫着跑远了,谭思麟掀了盖头,跑上前去用小刀划开绑着余毅的麻绳。
“走!”
春娇和怡情楼的姐妹也替其他弟兄松了绑,背后是骇人的枪声,他们就这么开始了亡命天涯的旅程。
阿威带着人跟在护国军后头奋战,不求能够全身而退,也要让在牢里受尽折磨的兄弟可以有重生的机会。
不远处有辆军用的大车,谭思麟和春娇指挥着大伙上车,然后奔向了重庆城郊的火车站。
“思麟,怎么回事?”刚刚与死亡擦肩而过的余毅被带着跑了一段路,身上的伤口又渗出血来,他气喘吁吁的看着满车的弟兄,很是不解。
“回头跟你说。”
原来吴明承并不是联系不上,而是故意不跟他们联系,自己下云南去跟护国军交涉,要了一队人马,紧赶慢赶终于救出了余毅。
谭思麟刚刚以天地为媒拜堂的戏码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让吴明承可以顺利地赶到刑场。如果不是这样,现在坐在他面前的,估计就只是余毅的亡魂了。
“我很高兴,没想到我余毅也能娶到老婆了。”他一只大手握住了谭思麟的后颈,把他拉到面前亲了又亲。
车里全是劫后余生的兄弟,也看到了刚才谭思麟在刑场前的表现。全都不管了,反正谁愿意和大哥不惧生死相守,谁就是他们的大嫂。
人来人往的火车站里,有一个接头人给了他们每人一张火车票,然后分散在一列火车的各个地方。
跟着他们走的,都是一些没有亲人了无牵挂的兄弟。谭思麟扶着余毅上了某一个包厢,君安和思宇正在那里等着他们。
春娇把人关上,思宇立刻问道:“阿威呢?”
“后头,跟着吴将军,不会有事的。”
君安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倒在车座上的余毅不住打量,这就是他徒弟准备相守一生的人,看起来也不比吴明承差多少。
旅人已经全部上了火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