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不相信,这样的一个年轻人,真的能够肃清官场、造福百姓。
一直憋着这口气,憋到了现在。他以为到了程询现出真面目、心虚气短的时刻,哪成想,程询的真面目是这样的。
他再一次发起抖来,只是,这一次的原由,是因为程询指出若阻挠分流将带来的诸多灾难……先前想过么?也想过,但认定了上面只是做官样文章,不是这儿出问题,就是别处出岔子,到最终,大伙儿逃不过一起陷入水深火热的结果。
舒明达则对两名手下、两名河道衙门官员打个手势,一起走出大堂,道:“是非曲折,方才你们也听到了,我们不妨亮出身份,去跟百姓好生解释一番,点出知行的态度。百姓们的怨气,是受了万鹤年的影响,平白无故的,谁愿意陪着个蠢货送死?”百姓敢起哄,是笃定法不责众。
几个人齐声称是。
大堂内,几乎让人窒息的沉寂之后,万鹤年挣扎着站起身来,“我……我去跟百姓们说,让他们尽快迁移到安全的所在。随后,听凭程大人处置。”
程询睨着他,“你那身儿皮,不妨再穿一次。”
万鹤年低声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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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东连日强风暴雨引发近四万人受灾的消息,八百里加急传回京城。在京官员顺道得知,陆放、程询、河道总督这些日子大多数连轴转,亲自带着官兵去灾情严重的地方,救人、安民、勘察灾情。
皇帝立刻命户部拨赈灾钱粮物资,唐栩主动请命加急送去。
皇帝想一想,准了。五军都督府里的事情,唐栩已经驾轻就熟,调/教出的属下都能独当一面,钱粮物资有唐栩这样的人运送,中间必不会出现一边走一边减少的情形。
修衡起初闹着要去,得知那边灾情严重,自己去了只能添乱,便满心遗憾地作罢,只是收拾了两书箱功课,请父亲帮忙带给师父。
唐栩临行前,来到程府,问程家人有无要捎带的东西。
程夫人道:“带一句话就行,让他珍重。”
怡君点头附和,别人亦然。
唐栩启程后,皇帝想起了钦天监的人,从上到下行赏,更给了最先提及南方隐患的官员升官和两年俸禄的赏赐。
大多数时候,他觉得那些人神神叨叨的,十句话里能有一句可信就不错,但是这次,他们无疑是立了大功:因为那名钦天监官员敢用性命担保绝非妄言,才有了事先做出的缜密的筹备,损失少说要减轻八成。
再想封赏的人,自然是陆放、程询、河道衙门里的人,没有他们呕心沥血,便不会有这超出他期许的结果。但现在不是时候。
两个月后,刑部收到关于懋远县令万鹤年的卷宗,上交皇帝。
程询的建议是,万鹤年杖责三十,革去官职。这是他曾说过的话,便不会更改。
皇帝依然爽快地准奏,只是追加了四个字:永不叙用。
念及这样一场风波,需得惩戒的只有一名官员,足见那边官场风气已非往日,皇帝心里愈发松快。看过舒明达的密信之后,他神色一黯,吩咐刘允:“派一名太医去广东,那边的几个人都累病了,赏赐之物多多益善,你看着办。”
之后,宁博堂主动请命,外放去懋远做父母官,吏部正愁没人愿意去,欢天喜地地让他如愿。
唐栩回京复命,告诉皇帝,灾民已都按章程安置好,所属官府正按照上面的意思予以抚恤。到了程府,他告诉程夫人,程询虽然辛劳一场,清减了几分,但是身体底子好,没事。末了奉上帮忙带回的家书。
程夫人的眼泪当即就掉下来,“这孩子……从离京到现在,办的哪一件事都让我心惊胆战,要是在跟前,我怕是拼了命也要拦下他……”
唐栩连忙温言宽慰,替程询道出种种举措的深意和原由。
他对于程家已不是外人,程夫人着实对着他哭了好一阵子。之后,心绪才明朗起来:大风大浪都过了,再不需担心什么。
随后,唐栩见了见怡君,把一箱子书稿、画作交给她,“知行要我带给你的。”
怡君笑着道谢,问:“他在那边怎样?”
“很好。”唐栩自然要保持说辞一致。
怡君颔首,敛目,和声道:“你们说很好,那就很好。”
“……”唐栩见她眉宇间分明存着一份伤痛,费了些工夫才神色如常地道,“辛苦劳累是免不了的,别担心。我回京的时候,他送出我二三百里,硬是把我灌多了。”
怡君这才由衷地笑了,“还不是侯爷随和,肯迁就人。”
又闲谈一阵子,唐栩道辞,去外院见程译、程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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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年腊月初,皇后和徐岩先后传出有喜两个月的喜讯,皇帝大悦,自此时起,便开始斟酌孩子的封号、名字,男孩女孩分别取了好几个。
怡君和唐夫人听说之后,喜不自胜。徐岩成婚好几年了,一直用药膳调理着,眼下身体已与常人无异,她们便希望好友早些生儿育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