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子学问不差,不如来做个国文老师。上头给发薪水,可比开私塾要多得多。”
李父闭着眼,也不答话。嘴巴控制不住的抽抽了两下。
王镇长又接着说到,“刘二家里那小子先前在省里的师范上过学,他爸昨天晚上来找我喝酒了。拐弯抹角的提,我没答应。”
刘镇长见李父不接话,慢慢站起来,整了整衣角,又说“我一会得开会,得先走了,得闲再来陪你下两局。你要是不愿意阿仁去就算了,这事儿我便不留心了。只是到时候老哥可别怪弟弟我不想着自己侄儿。”说罢就要往外走。
李父这才悠悠睁开眼,朝着他佯怒道:“你回来!哪个说不让他去了!你问问他,他要自个儿愿意,我这个老头子怎么能拦得住他。”
王镇长明白他什么意思。两只手背在身后,摇头笑着离开了。
李仁后来就这么当上了镇子中学的国文老师。大家都说李家这个新媳妇福气好,才刚嫁过来,先生就能高就。李父听到这一说,亦极是赞同。
这中学国文老师确实是个轻松的活计,一周只消上五天的课,每天三堂课,每堂九刻钟。另外的两天用来休息。李仁刚开始不适应按着学校的章程备课,后面渐渐熟悉了,只觉得轻松自如。空闲的时间也慢慢多了起来。
这天李仁回家,淑孝正在门前晒谷子。手里拿着钉耙来回不断的翻着,左脚站的姿势有有些不自然。李仁盯着她的脚看了许久,只觉得心疼。淑孝跟他讲过,她那微微朝外翻的左脚是小时候上山砍柴,雨天路滑不小心从山腰上跌下来,没有钱医治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的。
夏天的太阳毒,四五点还是热得很。淑孝忙活得满头大汗。李仁见了这情景,赶紧快步走过去。将书包往地上一放,从裤兜里掏出一方拍子,又夺过她手上的钉耙,将她拉到树荫底下。对她说到,“你在这儿歇歇吧,从早到晚的忙活,当心累坏了。”说罢就拿着钉耙干活去了。
淑孝坐在树下擦汗,眯着眼对李仁笑, “山里的人可不能这么娇弱,装面粉的麻袋我一个人都能扛得动,这晒谷子也不在话下。”
李仁正弯腰干着活,立刻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直起身来擦了擦汗说到,“哪里需要你做这些了,你要是有空,我想教你念书。”
淑孝有些恍惚。她从前念过几天书。那时她爹还没死,指着骆宾王的教她认字。后来她爹没了,断了收入。一家七口人顿时揭不开锅,哪还有心思寻思读书。母亲帮人浣纱,几个姐姐刺绣补贴家用。她那会儿的性子比较闹腾,便在托儿所谋了个差事,平时教孩子们唱唱跳跳,也教他们认几个简单的字。
淑孝想起从前的许多,眼眶有些湿润,低着头说到,“女人家读书也派不上用场,你教课也累,要是有空,还是多休息休息吧。”
李仁有些急切的问到,“你不愿意念书么?”
“不是不是!”淑孝连忙摇头否认,接着小声说到,“我怕你辛苦。”
李仁知道自家媳妇这么心疼他,心里抹了蜜一般的甜。又想起她方才说的话,正色道,“这已经是新时代,女子读书的不在少数。你瞧,咱们市里头就有个女子中学,上学的人满满当当。再看张爱玲,石评梅,丁玲这些女子,皆能著书立作。这年头做学问当先生的女子也着实不在少数。若是生在富硕之家,说不定还要去留洋!你又何苦要抱着那些腐朽的女德!”
淑孝听着李仁像个教书先生一样喋喋不休,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不知道平日里他是不是也这样教训自己的学生。
李仁脸色突变,淑孝担心他会错意,情急之下伸手握了他的。
“你若是不嫌弃我笨,我愿意用心学。”
淑孝的手暖尖滑腻,李仁直觉得心怦怦跳得厉害。
“你要是愿意学,就不用管其他,只管好好学。”
淑孝看着李仁用力点了点头,两人相视嫣然。
淑孝的悟性极好,字认得极快。学了三月余,不但许多字都认全了,诗文亦学到了”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几句。说起见解来,一点也不比李仁班上的学生差。但是字就写得略有欠缺,只得李仁所授之皮毛。李仁觉得淑孝是块读书的好料子,便与她商量,等到明年秋天,就找个学校念书。怎奈说了几次,淑孝依然借口推迟,李仁最后只得作罢,由着她去了。
☆、第三章
李仁的四舅有两个女儿,年纪和淑孝相仿,三个人很是投缘。四舅今年刚做了个手术,需要静养一段。于是一家子从省里搬回镇子上来了。他家和李仁家相隔不过两条街,所以这三人经常坐卧都在一处。
淑孝今年二十有二,那两姐妹一个双十年华,另一个比淑孝还要大两岁。年纪大的名叫素云,是个娇憨的姑娘,见到谁都是乐呵呵的。年纪小的叫青云,人聪明,有主意,性子也急。两人都还没有说亲。李仁的四舅是个极开明的人,按青云的话,叫摩登。他家的两个女儿从小都充男孩子养着,受过教育,也不急着匆匆嫁人。
三人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