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踪影。寒门子弟家里纵有余财想读书,也不知道从哪里能得一本。容胤亲政后为了推行科举,便新辟了外殿,专做制版印书,往民间发行。他政务繁忙,这些事都交由掌殿女官一力主持。眼下科举规模渐渐扩大,到底考什么,学什么却还没有定论,一开年容胤便下旨,令隶察司与御书房参政们入聚水阁验书,尽快定出书单来推广发行,陆德海和泓都在其中。
陆德海自那日宴席上泓不告而别后,心里就有点发虚。那美人本来是要送泓的,却被自己占了,隐隐的总怕将来泓知道有想法。他试探了泓几次,问他家世并妻妾,泓却总不详答,就让他有点恼火,想着自己虽然得了个察举一品,到底还是寒门,叫人轻贱。泓官职还不如他,不过是攀上了个云行之,就对自己爱搭不理的,可见世态炎凉。
他蒙天恩重新入朝,心内存了一腔热血,发誓要在朝中趟出条血路来,立志要位列九卿,入尚书台御前尽忠,才不辜负陛下厚眷。可是眼下他在隶察司分管科举,打交道的尽是些寒门学子,手里没有实权,想求人提携都拉不上关系,不免焦急。如今奉旨入聚水阁读书,更是连出宫都不太自由了,一半惦记家宅,一半觉得差事清寒,日日烦恼。
转眼就出了正月,科举取士一百二十余人,容胤亲自召见过,留下了十来人。遣往地方任职的都赐了钤印,允诺他们奏言上达天听。他暗地里把自己的耳目和暗线都交给了泓,泓这才知道那笺箱里的密折,大部分来自于科举后返乡的士子鸿儒。他和容胤行事风格又不同,看笺箱格外关注民生疾苦不平,以皇帝名义广施恩惠。容胤却另有打算,叫他用自己的私印,方便将来公布于众。
又过了几日,御驾赴籍田举行劝农仪典。云白临便趁这个机会递了封信给云婉。他为人宽和,待子女也如旁人一般尊重,定下什么决策都不相瞒,便告诉云婉眼下漓江回暖,治河工程又要开期,朝廷大笔银子投下去,现在后续无力,正是要仰仗世家的时候,云氏打算联合漓江的周隆两家,断掉对朝廷的支援,稍作要挟。沅江临着入海口,如今全是淤流,云氏若是不开郡望,朝廷在上游花的心力就全打了水漂,须知水能载舟,也能覆舟,天子位尊,却也不能任性而为,不给臣子余地。这一次十拿九稳,朝廷必会让步。只是眼前尚有隐忧,天子座下亦有家族扶持,漓江固然上下一条心,却怕别家掣肘。他已久不理事,朝中以尚书台左丞刘盈为首,实力也不可小觑。希望他能袖手旁观,不要偏帮。
他先分析了下局中形势,又叫云婉尽快脱身出来,怕一旦两方对峙,女儿夹在其中成了人质。云婉把信细细读过,只觉满纸兵马,言语虽平淡,笔墨下却全是刀光。她愣了会儿神,到底长吁了一口气。
有人桃花树下桃花仙,就得有人鞠躬在车马前。她已经半生作烂泥,无力傲寒枝,却可以让父亲心无挂碍,酒酣去向花下眠。
沉得下气,担得起重,享得住福,才是世家女儿的真胸襟。
她心中极平静,掀了熏炉上瑞兽纳福的盖子,把信塞了进去。宫人都在外面伺候,她便敲了敲窗棂,淡淡道:“去请聚水阁的掌殿女官过来。”
第26章 权谋
展眉已经是宫中女官,两个人家世虽然相当,但现在身份上却低了云婉一头。她跟着宫人进了偏殿,见云婉已经肃容等候,便微躬身施了礼。
云婉回了礼,低声道:“听说前一阵子刘大人身子违忧,现在可好些了?”
云氏和刘氏分属两派阵营,尚书台两位丞相大人明争暗斗了十几年,平日少有来往。云婉突然相请,展眉有些摸不着头脑,便谨慎应对,答:“已经大好了。”
云婉就笑了一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她并不落座,远远的站着,打量了展眉一会儿,才道:“婉儿行止失当,被陛下赐还,想来掌殿已经听闻了。”
此事展眉自然知道,只是云婉以谒见太后的名义入宫,明面上不过是陛下赐珠作见面礼,并无失仪之处。云婉突然直白的说了出来,展眉却不好应答,只得不吭声。
云婉等了等,缓缓道:“家人让我回沅江学学规矩,太后便给了恩典,准我带两位女官回去,贴身教导宫中礼仪。我文课粗陋,见了掌殿文彩才知天下之大,心中不尽艳羡。因此冒昧相邀,想以东席之礼迎掌殿和我同回沅江。”
展眉心中一跳,连忙拒绝:“我有职责在身,怕是不能相陪。”
云婉道:“我会禀告太后,另安排合适人选接替你。”
展眉惊住了,只觉沁骨的寒意缓缓升了上来。世家子女成日在深宅大户里耳濡目染,就算再不懂事,心中那根政治利益争夺的弦也是紧紧绷着的。云婉一开口,她便意识到这是云氏要拿自己作人质要挟父母。她已脱离了家族庇佑,在深宫中不过是个小小女官,哪有力量违抗?不由惶然无措,勉力保持着镇定,道:“父母在堂,展眉不敢不孝。沅江路远,待我先禀告父母,想来太后也能体恤。”
云婉道:“为人臣女,总要先事忠再尽孝,刘大人应该也是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