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上的数字。
已经十点四十分了。
幸好早上的课是第四 节,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
其实这时候课程都上得差不多了,像一中这样的重点高中,最大的传统就是高二为了赶课时把高三的课程全部上完,然后高三一整年就可以全部用来复习,大概可以反反复复将三年的知识复习个三四遍,等高考的时候,有认真念书的人基本就了然于胸了。
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虽然还强制性地占用着暑假的时间来补课,但只剩下一些不要紧的课文还没有教,大多都是自习课。其实也早就有偷懒的老师把班级的纪律都交给学习委员和班长来维持了,就算老师不来也没关系。可是,上课已经变成能让我暂时分心,不要去想昨天那不堪遭遇的唯一借口了。
为了掩饰昨天丢脸哭肿的眼皮,我换上了旧的黑框眼镜,整理衣橱时才发现平时穿的衣服都还丢在客厅,只能出去找。昨天一片狼藉的客厅已经被打扫干净了,连沙发套都被拆下来清洗了。大概是池迁起来做的吧。
我没有找到我的衣服,也许被他捡起来洗好挂在阳台上晾着吧,可是阳台在池迁那间房间里,我脚步停了停,终于还是没勇气去敲门。
我还没做好和他面对面的心理准备。
闹成这样,真的不是我本来的想法。
昨天突然得知真相本来就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我只是想躲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好好整理一下思绪而已,我甚至都不想和池迁吵架,也不想指责他什么。他正是青春期,做事冲动我也了解,也许吹吹冷风之后我就会清醒很多,也就不用和他起冲突,能够好好解决两个人的矛盾。
明明知道我是迟钝的人,为什么不给我一点时间呢。
明明知道我一生气脾气就很难摁回去,偏偏要在我冲动的时候犯倔,现在怎么办。
我心烦意乱,随便拣了一套老土的西装穿去学校,本来想骑自行车去的,结果屁股刚刚碰到坐垫就跟被谁用钉鞋踹过似的,坐都坐不稳。我只好气急败坏地赶公交去。
到的时候上课铃刚好响起,走进教室,本来闹翻天的课堂安静了不少,但他们看见我颜色老土又不合身的西装之后又哄堂大笑起来。
有个大胆的女生还调侃我:“老师,你好像路边耍猴戏的,耍猴戏的大爷都穿这一款。”
我破天荒没黑脸。
这四十五分钟自然上得和以前一样,这群学生都不比高一时候,个个都是老油条了,对付老师自有一套。而且我现在完全没心情和他们计较,就算女生个个都在上课偷看课外书,男的个个堵着耳塞拿个MP4偷看日本动作片,我都装作没看见。我讲我的,居然也很快过去了。
本来我已经差不多能不去想昨天的事了,结果下课时有个女生说:“老师你说话声音怎么怪怪的?走路的姿势也好别扭,你生病了吗,老师?”
她应该只是好心而已,可我一下脸就白了,昨天的一幕幕自动在眼前播放。
最后连头都不敢抬,落荒而逃。
茫然地在办公室坐了好久好久,屁股坐得又麻又痛,上课铃响了又响,楼梯间吵杂一片,脚步声,谈笑声,汇聚到我耳边,却像是广播调频时无意义的电波声。
我不敢回家。
“陈老师?”
有人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我机械地转过头去,年段长李风华站在那儿。
“李老师,有事吗?”
“哦,是这样的,你儿子不是参加了一中的保送考试吗?我是来和你商量一下,关于保送生填志愿的事情。”李风华一边说一边走进来。
“是是是,成绩已经出来了吗?”我连忙站起来,给她泡了一杯茶。
“学校大概还要过两天公布,但用电话已经能查到分数了。”李风华在我身边坐了下来,端起茶杯,“是这样的,本来呢,初中部的事情我是不管的,我是高二的年段长嘛。但是刚才教务主任和我说,叫我来找你一下,这个保送的事情,还是要问一下你的意见。”
“怎么?我儿子他分数不够……没考上吗?”我骤然紧张了起来。
“那是不会,听说超出分数线挺多的,十拿九稳的事情嘛。”李风华呵呵笑了起来。
考上了就好,我松了一口气:“那这个保送的事情有什么问题吗?”
“陈老师也是老师,我就不跟你讲场面话了,现在不是开始填志愿了吗?本来呢,像池迁那么好的学生,他分数又够,我们学校是肯定主张他填云市一中的,毕竟是市重点,比我们南川一中要好。我们学校也愿意,从我们这里考出去的,也是变相帮我们宣传嘛,以后说出去也更好听。”李风华喝了一口茶,继续说,“但是呢,我们校长这几年的主张就是说,不是很赞同这样的做法了,因为我们南川一中自己也要保留一些优秀的生源啊,好的学生都送上市区去,我们高中部的损失就比较大了,考211重点大学的就少了啊是不是,而且过几年学校也打算要取消初中部,全力发展高中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