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嬷姆请他端起另一杯合卺酒。此时,大殿内外所有人一齐跪拜,口中带着喜意道:“恭请主君与夫人共饮合卺!”
姬允凝视着瑶光,伸手过去动作轻缓地同她手腕相错,那相互交缠的手臂犹如交颈鸳鸯。手臂上的宽长衣袖点点滑落,莹白的皮肤在烛光里生出柔和。
不过只是片刻的仪式,却好像已经过了地老天荒。待到两人喝完合卺酒,所有奴仆又一起拜倒:“愿主君与夫人恩爱不疑,同心永结!”
姬允笑了笑,顺手接过瑶光手中的酒樽一起放好,便一摆衣袍,语音愉悦道:“下去领赏。”
奴仆们又再次恭敬地拜了拜,速度很快动作轻巧地退了下去,空旷的殿中只剩下静默地二人。
高大的喜烛仍是不知疲倦地燃烧着,旖旎的烛辉朦胧了一室奢华。姬允轻轻握住瑶光的手,手心的厚茧在她细腻的皮肤上留下点点□□。
“夫人……”姬允柔声唤了一句,声音低沉暗哑,在安静的空气里中留下轻微波动。
所有仪式都已完成,聪明如她,不会不知道姬允的呼唤是在提示什么。她心中微颤,被姬允握住的手下意识地抽回。
姬允一愣,而后再度握住她的手,“夫人想必是有些劳累,不如……”
“吹了喜烛罢,我怕。”姬允的话还未说完,已被瑶光冷声打断。她抬起眼眸,眼中无悲无喜,竟十分平静。
喜烛,新婚之夜必定要燃烧一整晚,因为那象征着夫妻往后会一齐走到尽头。
姬允眉心一皱,手上一松,但见瑶光缓缓回握住他的手,掌心相触,柔软透过血脉直抵心间。瑶光垂着眸,静静地看着他们相握的手,声音细微的颤抖着:“我很害怕……”
姬允心中一软,慢慢将她拥入怀中,声音柔和到几近消散,“不要怕,我会护你一辈子。”
最终,还是吹了喜烛。
沉寂的黑色层层压下来,所有的表情都淹没在夜色中,再看不清晰。而那两只并立的,只燃烧了一小半的喜烛也在夜色里逐渐冷却,残留的一串融化的蜡,凝固在蜡烛上,似是在为没能燃到尽头无声哭泣。
时间一点点流逝过去。约莫过了半夜,早已平息动静的华丽床榻,一丝十分不显眼的金色光泽一闪即过。
瑶光皱着眉,眸中透出冰冷。将姬允揽住她的手从腰间拿走,她屏息,半裸着身躯,使力慢慢撑起身体。她一手拉起滑落下去的中衣,手中的金色凤钗映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星芒隐有光泽。
身旁的姬允呼吸平稳,想是已经熟睡。瑶光垂眸仔细辨认着模糊的轮廓,缓缓将手上的凤钗移到姬允颈边,凤钗被刻意打造得异常锋利的尖端有些颤抖,那点点的颤抖慢慢袭卷了全身,身体好像有寒意游走,抖得愈发厉害了些。良久,瑶光终还是强行收回了自己的手,隐忍着缓缓吸了一口气。
下不了手。她下不了手……她以为自己可以铁石心肠,但亲手杀掉一个本来无辜的人,她还是做不到。只是,如果不杀姬允,以她现在的处境,又怎么报复齐公?是的,这就是她的计划。姬允如今是鲁公,而她,是齐国嫁过来的二公主。若是她杀了姬允,必定引起动乱。她完全可以留书陷害齐公,然后自伐。到时候死无对证,所有的矛盾都会指向齐公。她说过,她不会忘怀,她会报复!而她的报复,就是要以命偿命!至于,以后齐国会怎样,她相信,只要齐公死了,以姜诸儿的能力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脸上的湿意在清冷的夜里变得寒凉,瑶光紧皱着眉,用力握住手中的凤钗,狠狠咬着唇,却是在自己的手掌划出一道不深不浅的痕迹。噬心般的疼痛让她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但她仍然强忍着没出声。她额上冷汗直冒,她将凤钗摸索着放到枕下,半跪着摸到垫在床上洁白的喜帕,手掌上流出的血渗到喜帕上,汇成一团。
处子之血仅需要这么一点。
她断续呼出一口气,将手上的伤口放到嘴边。出神地看着黑暗里姬允模糊的轮廓。若是她无法直接杀了他,那么只能用□□了,至少他会不那么痛苦。
这世上,想必只有她,从没有嫁过来时,就开始策划谋杀亲夫?她无声地自嘲而笑,如果……如果,当时诸儿带走了她……
如果,永远只是如果。
沉寂的夜里,她眉间惆怅不减,微弱的叹息犹如波动的水纹,泛开涟漪,终究消散而去。
已是冬雪消融时(下)
第十五章:已是冬雪消融时(下)
一缕馥郁的香,在隐有明灭的香炉上懒懒盘旋。瑶光着了一袭碧色,静静地坐在刻有芙蓉花的青铜镜前。如瀑的青丝被女仆轻轻绾起,鬟成一个简单大方的头型。一支金银错的青铜色簪子缓缓插进发中,女仆垂着眸子,又拿了另支一模一样的簪子在发间比了比。
瑶光抬手手指微动,示意不必。女仆臻首,放下簪子,恭谨退到一边。
青铜镜光泽隐现,清晰地映出镜前那张绝色面容。肤胜冬雪,朱唇榴齿,美目自有光华微微流转,盈盈之间,似有千般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