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得到大好消息的郑家人大多都是欢欣鼓舞的,正如他们在议论郑卓一般,郑卓也在细细地同宝茹说起自家大伯一家。当然,郑卓已经十几年没回过白溪县了,更不要说大伯家,所以很多新的了解是在泉州的时候就提前遣人过来打听好了的。
郑卓看了一回打听来的消息,指着芳姐儿的名字道:“芳姐儿是大伯母的晚来女,十分爱重。那时候大伯母晚间有生意,别人也不愿意,所以是我晚上守着她。”
郑卓没说的是,当初他因着芳姐儿受了多少责罚。芳姐儿婴孩时候并不是一个乐意安稳的,夜间啼哭是家常便饭,郑卓要是疏忽了她,第二日大伯母有的是法子折腾他。那些日子他白日要做事,晚间因照料芳姐儿连睡眠也不得了,实在是苦不堪言。
宝茹不晓得这些内情,但是她不会误以为是这个郑家还有郑卓怀念的人。她对郑卓的情绪是很敏感的,她立刻就知道这个芳姐儿郑卓也是没有什么喜爱之情的。这个宝茹就有些奇怪了,算一算年纪,当初郑卓离开泉州的时候芳姐儿还是一个无知孩童呢,就算对郑卓不好,也轮不着她吧。
郑卓却只是摇了摇头,陷入了回忆里。是的,作为婴孩,芳姐儿再不安稳也不能怪她,一个女婴知道什么。真正让郑卓暗恨的是后来芳姐儿四五岁的时候,或者小孩子才上最天真残忍的,凡是郑卓的几个堂哥闯了什么祸都会推给郑卓,而芳姐儿往往是那个‘证人’。
一般人眼里小孩子都是不会说谎的,所以通通都是郑卓的错了。芳姐儿或许是被她的哥哥们教唆的,但是作为受害者,被污蔑的人,郑卓看到那个玉雪可爱的女孩子多的不说喜爱,而是一种深深的厌恶!
宝茹也不欲多问,不论怎么说,她是站郑卓这边的。郑家人她是一个也不认得的,郑卓的态度就是她的态度,既然郑卓没什么喜爱之情,她也不会一下子爱心泛滥,对着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姑子有什么爱惜。
宝茹也不过就是随口道了一句:“算一算你这堂妹也快十九岁了吧,怎得还没成亲?这倒是不多见的,难不成是你伯父伯母太爱惜这个晚来女了,这才一直留到了如今。”
遣人过来打听消息,但是他们也不是本地人,打听来的都是明面上的消息,至于郑家是想借着女儿攀富贵之类,这哪里是一两日能打探到的。所以郑卓也不能回答宝茹,只是把一叠写着信息的信纸合拢起来,道:“也没什么好看的,明日见面也不需太费心。”
是的,不需太费心,这就是郑卓如今的态度了。其实若不是他为人子的心情,想要让底下爹娘安心,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回白溪县了。对这个地方他没有一丝思乡之情,有的只是不堪的见不到日光的回忆,这是他不想再回首的。
第二日,郑家一家早早来到了郑卓一家所在的客店——或许长辈一家来访晚辈是很不合礼仪的,但是按着如今的世风世情,时人重财势而轻礼节,所以也都觉得理所当然。实际上郑家一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郑家一家来的早,幸亏宝茹和郑卓也早起了,不然还有另一番尴尬。因为有客人,宝茹便不再做家常打扮,而是让丫鬟们启出一些见客的隆重首饰和大衣裳来——这既是礼仪,也是一种威慑。
并不是宝茹无聊到要炫富,而是她已经知道了郑家人并不是和善的存在,那么华服宝饰先震慑对方一番显然是一个省时省力的做法。这也是心理战术了,这世上多的是先敬罗衣的,先让他们从这个角度有些仰望,之后也会收敛一些。
这也确实是有用的,郑卓见郑家诸人是富商打扮,不过男子装扮能豪富到哪里去,何况郑卓本性低调。但是宝茹就不同了,一件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裉袄,一条五色线掐羊皮金挑的油鹅黄银条纱裙子,又有白绫竖领,妆花眉子,溜金蜂,赶菊钮扣儿等样样奢华齐全,脚上再穿一双鹦鹉摘桃紫罗遍地金高底鞋,真是既富又贵。
然而这还只是衣饰而已,其余珠宝首饰,是头上宝髻巍峨、金镶宝石闹妆、凤钗、双插、珠翠堆满,胸前绣带垂金,项牌错落,裙边禁步明珠。若是再略略伸出手去,就能看到一只手上戴着三只碧玉手镯,拿籐镯子隔开了——这碧玉手镯是一块碧玉上打磨出来的,难得的是一样水头,分毫不差。至于手指上十个八个的戒指,宝茹都不想说,只是时下审美如此,她只能迁就。
确实来说,宝茹这一身打扮取得了极好的效果,她出来的时候几乎是飘然而至,身后簇拥着许多丫鬟婆子,声势惊人。郑家几个本来要与郑卓拉关系的,立刻就自觉矮了一头,这才想起来郑卓是入赘了人家——本来他们以为郑卓入赘了但是却能来给自家修坟,那应该是拿捏住了女家,但是宝茹一出来他们就不这么想了。
一个个心里立刻觉得这便宜不好占了,毕竟郑卓这老婆看上去是很不好惹的样子,郑卓能回来修坟只怕是人家心里不在乎而已。
这种误导正是宝茹和郑卓想要的,宝茹索性做出更骄矜的样子来,按着普普通通的礼仪,给郑家人见礼,然后就十分随便起来,看了几个小辈便让人准备表礼,道:“这还是我